但朱九異卻必須要保祂一命。
不為其他,就是為自己的臉面。
今日江都城隍若真死了,無異于讓一個豎子在他的臉上踩上幾腳,還要讓那些看熱鬧的老東西唾上幾口。
如何能忍?
“是嗎?”
帝芒不置可否。
“陛下!”
一須發黑白參半,身材高瘦的老者走出班列。
此人是冬官府主官,司空張昭玄。
抱笏一禮,便指著朱九異聲色俱厲道:“朱司徒如此避重就輕,顛倒黑白,苦心為一個惡神脫罪,是何居心!”
“江都城隍掌陰司鬼神,糾察兩界,治下出現如此惡事,若說與其全然不干,是斷斷不能!”
“那山界之中,‘人丹’之業,竟堂而皇之,大行其道!”
“若無數十年經營,絕無可能!”
“一日兩日不察,還情有可原!數十年不察……嘿嘿!我大稷還要城隍何用!要陰司何用!”
“你……”
朱九異正待要辯,帝芒已緩聲道:“好了。”
二人連忙止息爭吵,躬身以待。
“江卿,你以為如何?”
帝芒卻是忽然問起他來。
江舟也不生怯,抬起頭,只吐出兩個字:“當誅。”
“嗯……”
帝芒仍舊不置可否:“此案為你揪破,這惡鬼也是你所擒,便也當由你來決。”
“你是江都肅靖司士史,主管肅靖刑獄之事,此事本就是你之職。”
帝芒緩緩道:“江都城隍,便交與你帶回處置吧。”
江舟一愣,還沒能細想。
“陛下,這怕是于禮不合。”
百官都是一怔,頗為意外。
就有一官員出班道:“江都城隍為郡城隍業位,位比正三品,江士史雖是破了此案之人,但也只是從五品,”
“以下罪上,于禮不合啊。”
又有一官員出班道:“陛下,劉大人所言極是。”
“春官府大宗伯掌天地鬼神之祭,亦司天地鬼神之禮,江都城隍所犯之過,實為為官無道,乃禮之失,非刑之罪,本當移交春官府,由大宗伯審定。”
“但如今大宗伯重病,怕是難為,不如……交由禮典都御史宋大人,會同禮部審問處置?”
這些人你一言我一語,江舟一時間也想不通他們打的什么主意,便一言不發,冷眼靜看。
江都城隍要問罪看樣子是定了,但由何人來定,卻又很快又讓百官吵了起來。
“好了。”
帝芒淡淡出聲,百官頓時噤聲。
“此事就這么定了。”
帝芒也不多說,言語一落,便有金吾衛用一道金色的鎖,拷起施公緒,押到了江舟身前。
見此,百官垂下頭,不敢再發一言。
誰說帝芒是昏君來著?
江舟暗自嘀咕。
這般威勢,可謂是手握日月,乾綱獨斷。
就這,還是三天兩頭不上朝,一年半載都難得理會朝事的狀態下。
“退下吧。”
帝芒的聲音最后傳來,江舟便覺四周景色變幻,他再次回到了那座幽暗陰沉的城隍殿中。
不見了含元金闕,也不見了人皇百官。
江舟有些愣然。
這結束得有些突兀,有些莫名其妙。
讓他準備的許多說詞、應對都落了空。
就像全力一拳打到了棉花上。
雖然結果還算符合他的預期,但未免有些……虛了。
這個老人皇,該不會是背后打著什么算盤吧?
他這小身板,身無幾兩肉的,也沒有什么能值得他算計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