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的靈魂?”
年輕男人舔舐了一下嘴角。舌頭本只是普通的紅色,但在白得發黑的臉色襯托下,格外刺目。
“林老先生不用知道這個。”
“陰倌的秘密?”
“當然。”年輕男人笑了笑。
“如果他發現了那不是我的靈魂怎么辦?”老人是久經商場的人,即便對神秘側的事知曉不多,但基本的還是要問。
男人微微彎了彎眉,“放心,我們接受的委托是讓你活下來。陰倌一脈雖然見不得人,但接了的委托,就一定會完成。”他低聲一笑,“呵呵,正好,我也很想見識見識他,看他是不是像傳聞那樣……可怕。”
老人嘆了口氣,他只能相信這個男人。畢竟,要讓他獨自面對顏先生,沒有任何可能活下來。
“林老先生,期待下次合作。”
年輕男人說完,轉身走回鏡子。進去的方式很詭異,像是一灘水,就那么融進去了。
會客廳里只剩下老人。
老人不知為何,忽然有些畏光,走到大窗前,將窗簾拉了起來。
之后,他坐在沙發上。或許是沒注意,他不偏不歪,正好就坐在先前那個“林俊茂”倒下的地方。
仰躺著,面朝吊燈,閉上眼。
他腦中盤旋起四十年前這一天的景象。
那位先生到底是四十年過去了也一點兒沒變。語氣、神態、動作、樣貌,他都記得很清楚。因為那位先生實在是難以讓人不每時每刻惦記著,太過了不起,也太過可怕。
他深深吸了口氣,掏出塊懷表來。
揭開表蓋,一張有些泛黃的粘片貼在里面。照片上是位美麗的姑娘,晏晏之笑,如春風,如秋菊。姑娘穿著件好看的大衣,大衣胸口處別著一朵精致小巧的金色玫瑰胸花。照片右下角寫著時間:一九八三年十一月二十三日。
老人摩挲著這張照片,細聲呢喃:
“連顏先生做的金玫瑰都留不住你……我還能留得住你嗎?玉珊,受不住就受不住,摘了那朵胸花就行,何必想不開呢……”
恍惚一會兒后,他深深吸了口氣,起身打算離開這里。
剛一動作,他忽然皺起眉看著茶幾。
茶幾上有一個拇指大小的木偶,像木偶歷險記里的匹諾曹,但沒有眼睛和嘴巴,只有一根長長的鼻子。
他看得出神。不知這小木偶有什么魔力,偏就讓他著了迷,看著它一動不動。
忽然,木偶的鼻子開始變長,朝著他生長過來。
他終于驚醒,瞳孔驟縮,想要躲開。但身體如同被鎖鏈捆了起來,動彈不得。他甚至能感受到身上無形的鎖鏈不斷緊鎖的壓迫感。
“……”
他無法出聲,口中只能發出十分細微的嗚嗚聲,像是老式茶壺燒開了水一樣。
木偶的鼻子越來越長,越來越尖。一點一點朝著他的額頭生長。
尖銳感浮現,最后,他生生看著,那尖銳的長鼻子刺進自己的眉心。
閉眼之際,他聽到一點聲音:
“之前的是利息,現在的是本金。從踏進別墅我就清楚,你的妻子早就死了。沒有人比我更懂死人。”
果然,顏先生始終是顏先生……
躲不了,逃不掉。
臨著終了,他才明白,自己欠了四十年的靈魂,并不是那朵金玫瑰的代價,而是自私的代價。
隨著意識散去,身體癱軟了,栽倒在地,腦袋撞在茶幾上,發出較大的聲響。
而那個小木偶則變換形狀,成了一只“小鳥”,從通風口飛了出去。
在外面等候的管家聽到聲響,連忙進來詢問發生了什么事,就見著自家老先生,這位知冬市最有名的房產大鱷,栽了,那兩位客人也不見了。
……
路邊,等公交。卓歌依舊“享受”著路人怪異的眼神。她不覺得尷尬,路人替她尷尬了。
卓歌是個話癆,腦子里裝著一萬個問題,在顏承旁邊,像麻雀一樣嗚嗚喳喳。她美其名曰“不懂就問”、“現在問清楚,以后做正事就不再問了”。
她滿門心思放在顏承神秘的過往里,全然沒注意到一只蟲子般的小木偶順著她的褲腳,爬上她的背,藏在了大棉襖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