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戶所兩個百戶的關寧騎,六十多具丹瑞甲胄,千戶大人那臺【燭龍】,礦鉆、起重機和蒸汽犁……皆由我主管,每天都得保養,每天都得整修,我視他們如親子親兒。整個千戶所,沒人比我更懂丹瑞。”
“丹瑞是昊天賜下的福瑞,曠古未有,我們只能借用,不能掌控,因為凡人不配!你一個人一柄刀,毀掉了十幾臺蒸汽甲胄……肉體凡胎,如何殺得了天兵天將?”
楚漢升重重把大酒碗往桌子上一拍,
“仙法妙術這么厲害,大明哪里還需要丹瑞甲胄、關寧鐵騎,哪里還需要我們這些匠作,哪里還需要云飛這樣的好兵,哪里還需要掘井的礦工……礦工大多都活不過四十歲……把全國的道士和尚搜羅一遍,喊著佛號捏著法印往北海一放,西洋八國諸夷早就被殺絕了,大明百姓何至于流那么多血,何至于在異鄉留那么多墓碑?”
桌上一時默然,氣氛僵凝。
“那個……軍爺呀,”
小二湊上前,指了指楚漢升手里的陶碗,“碰碎了可得賠……”
“去去去,有你什么事兒。”
李云飛吹胡子瞪眼,“滾后廚催菜去,我那燉魚還沒上呢。”
但這么一攪和,氣氛也松動了些。楚漢升氣鼓鼓盯著陳酒,陳酒神色如常,挑了一筷子粉條放進碗里。
“楚兄,咱們不聊這個。你那啥兵人,我聽著好生新奇,跟咱講講?”
“陳兄也懂丹瑞之道?”楚漢升翻著眼皮。
“不算懂,”
陳酒搖搖頭,“但拆了不少。”
“我的兵人,說可說不明白。”
一提到自己的蒸汽匠作,楚漢升眼中便覆上了一層得意又自豪的光彩,
“陳兄既然身懷妙法,到時大可以去我家,試試你拆不拆得了它。”
“真弄壞了,不用賠錢吧?”陳酒笑著。
“不用!”
楚漢升一擺手,袖袍飄搖,“你若真有本事斗得我的兵人,我就自己出工出錢,幫陳兄你打造一套丹瑞甲胄,款式隨你挑!”
“一言為定?”陳酒的笑容更燦爛了,“這可是酒話。”
“一言為定,哪怕這是酒話!有云飛給我們作證。”
楚漢升端起酒碗,
“來,干了!”
“來。”
陳酒將碗中烈酒一飲而盡。
氛圍越發熱烈,楚漢升吟誦的古詩雅詞,李云飛嘴里黃腔走板的黃調子,陳酒興致上來也唱了幾句《精忠報國》,鬧哄哄混雜在一起,仿佛能把棚頂都掀開。
月上屋頭。
李云飛這才扛著酩酊大醉的楚漢升,跟陳酒告別。
陳酒目送著兩人的背影消失在街頭,醉醺醺的眼神隨即恢復了清明。
“機械神經,隔空乘騎,金屬生命……這是要搞機器人了?科學先驅啊。”
陳酒拎著酒壺,扭頭離開飯館。
風很冷,但一口又一口燒刀子下肚,身體也跟著暖和了起來。陳酒一邊拿烈酒當汽水似的大口喝,一邊低頭沉思著這個位面的奇特,突然探手按住腰帶里的紅寶石。
腳步驟頓。
抬頭四顧。
風沒了。
雪停了。
豪華大堂一眼望不到盡頭,牛角女真弓和威爾士紫衫弓交叉擺設,弓箭下方,一襲觸目驚心的緋紅大袍迎面而立。
兜帽下響起嘶啞干澀的聲音,似笑非笑。
“陳酒,我說過,咱們很快就會再見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