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掌柜一定在店里撥算盤呢,凌安喊他梁伯,他最愛趴在那里了,腳旁邊還跟只家里養的黃狗。
“也不知阿爹何時起重新裝潢了,店門的確比以前精致氣派不少!”凌安站在鋪子前,滿意地笑了笑。
便要挽起裙角跨門而進。
她自然地低頭想微微提起裙擺,卻訝然失色。
怎么是尋常的粗布衣衫,還是淡藍有些發白的漿洗顏色,她從來不穿成這樣的,再不濟也是件水藍羅裙。
她突然慌張地摸著自己頭上,觸到的是一塊土布抹額,再往上探了探,無一珠翠點綴,只有一根木簪綰著青絲,“這是怎么了?”她不禁失聲驚呼。
鋪子內生意冷清,梁掌柜見凌安進門,起身親迎,開口便是如尊彌勒佛般的和藹笑容:“這位大姐,您要些什么?”他指了指一塊大紅的燕子紋水光錦,猜測眼前的這個女人也許是幫著自家的女兒籌辦出嫁的衣裳。
凌安流露出驚訝神色,搖了搖頭。
梁掌柜不解,“大姐,自打凌家老爺去了后,我們這鋪子也就賣些這樣的布,只做紅白喜事,你若是要尋常做衣裳的土布,就去別家罷!”
布料很少,根本不是凌安記憶中的樣子。而梁掌柜看她不說話,竟失了耐心,要趕人走的樣子!
凌安急忙拉住他衣服,聲音急切:“梁伯伯,您不記得我了嗎?我是凌安,凌定遠家的獨女!”卻被一把甩開,被怒罵道:“哪里來的瘋婆子?不買東西就快走,凌家是我的主家,我還不清楚么?只有公子沒有小姐,你胡亂攀扯些什么親戚?”
凌安看他不認,想找些信物證明給他看,但渾身上下什么也沒有,只好強說:“你帶我回凌家,我要去找我阿爹阿娘,他們一定認得我的!”
梁掌柜怎么肯幫眼前這個來歷不明的女人,她口音倒是本地的,只是像是幾十年沒有出門的一樣,凌家傳到現在,已經越發敗落了,家里只剩下些無用的子孫靠著幾個殘存的鋪子過活,若不是梁老爹死前顧念著凌家的恩情,非逼著他繼續當這個掌柜,他早就想另謀高就了。看來想碰瓷也是個沒有經驗的。
“快走吧,大姐,我還要看鋪子做生意呢,沒空陪您,您愿意四處看看就進來看看,如果再這樣糾纏不休的話,可別怪我報官說你擾亂了!”他如是說。凌安這才感覺到自己的眼睛是看花了,他不是自己認識的梁伯伯,猜的沒錯的話,應該是小梁掌柜了。
凌安淚如雨下,一下子不知如何是好,但她已經不是二八年華的女子,而已經是個滿臉皺紋的老嫗,傷心起來沒有絲毫美態,只讓人感覺丑陋厭惡。
她忽然之間被人推搡出來,抬眼一看發現是幾名打扮整潔的婦人正挎著菜籃子進門,她攔在門口,攔了生意。
凌安不再掙扎,她不自覺地徒步朝著凌府的方向去。
越走越奇怪,街道已經變了樣子。
原本鱗次櫛比的柳林巷破落了不少,反而是那條不起眼的建興街變得人來人往,凌安使勁兒揉了揉眼睛,露出小女兒的好奇神態,過路的人不時地望向她,許是覺得這個女人看上去好生奇怪!
她終于在一處雜草堆里找到凌府的后門。
幾只鳥兒盤旋在頭頂,原來都在這墻上安巢,凌安有種不祥的預感。
一陣風偶然吹過,門露出縫來,未及人來,后門已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