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拍拍兒子的肩膀,示意他放松,葉風笑笑:
“爸,不用擔心,我能行!”
州議員帶著一群記者走過來,胸前的徽章別得筆直,領帶也換了條新的。
“戰士集團的技術,讓密歇根州多了條干凈的路。”
他指著廠區外新修的充電樁,“下個月開始,全州的校車都要換成這種電池車。”
記者們的閃光燈亮成一片。葉風忽然指著生產線旁的一小塊空地:
“這里要種上向日葵,鄭工說過,跟著光走的東西,都差不了。”
遠芳的視頻電話剛好打進來。屏幕里,旖旎舉著張新畫,畫上的底特律河清澈見底,老鄭和鮑威爾正坐在河邊釣魚,魚線上掛著個電池形狀的魚餌。
“老師說這叫‘能源魚’,只吃污染不吃干凈水。”女兒的聲音像顆剛剝開的糖。
葉風笑著點頭,眼角有些發潮。他忽然看到廠房外的路上,一輛破舊的福特皮卡正停下來,司機搖下車窗,看著生產線的方向。那排氣管里的黑煙,在陽光下格外刺眼。
“去把那輛車請進來。”葉風對王楠楠說,“讓師傅們給它換上新電池。”
司機是個白發老頭,握著葉風的手時,掌心全是老繭。
“我在通用工廠干了四十年,造了一輩子冒煙的車。”他看著正在換電池的工人,“聽說這玩意兒能讓車不喘氣?”
“不光不喘氣,還能跑得更穩。”葉風打開車門,“您試試?”
老頭坐進駕駛座,猶豫著踩下油門。
車平穩地滑出去,排氣管里的水蒸氣在陽光下凝成一道小彩虹。
他忽然捂住臉,肩膀一抽一抽的。“我兒子在煉鋼廠上班,去年查出來塵肺病。”
他哽咽著說,“要是早十年有這技術……”
葉風拍了拍他的背,看向生產線上方的電子屏。
那里正直播著軍墾城的畫面:老鄭坐在輪椅上,給小學的孩子們講電池原理,筆記本翻開在畫著向日葵的那頁。
孩子們舉著自己做的電池模型,像群舉著星星的小戰士。
生產線旁的空地上,鮑威爾正帶著工人們種向日葵。
黑色的泥土里,金色的花籽被埋進土里,像撒下了一地的陽光。
葉風想起父親說過的話:“實業不是建條生產線就完了,是讓這條線能長出花來。”
夕陽西下時,那輛換了電池的福特皮卡緩緩駛出廠區。
老頭搖下車窗,朝葉風揮了揮手,排氣管里的水蒸氣在晚霞中畫出一道弧線。
葉風忽然發現,底特律河的水面上,那些飄了三十年的油花,好像真的少了些。
他掏出手機,給老鄭發了張生產線的照片,配文:“向日葵種下去了,等你回來澆水。”
很快收到回復,還是兩個字:“好嘞。”
后面跟著個笑臉表情,比上次更燦爛些。葉風看著那個笑臉,忽然覺得,所謂希望,不是藍圖上的線條。
而是讓那些彎著的腰能直起來,讓那些藏著的咳嗽能停下來,讓那些埋在心底的光,能真的照進日子里。
廠房的燈又亮了起來,比昨夜更暖。葉風翻開老鄭的筆記本,最后一頁空白處,不知誰畫了朵小小的向日葵,花盤里寫著行字:
“路還長,但每一步都算數。”
他想起遠芳說過的話:“能讓日子變甜的,從來不是蜜糖,是那些藏在苦里的盼頭。”
夜色漸濃,生產線的轟鳴聲里,好像混進了向日葵發芽的聲音。
葉風知道,從明天起,會有更多的光,從這些裂縫里鉆出來,照亮那些等著被照亮的路。
而他們要做的,不過是把腰彎得再低些,把腳步踩得再實些,讓那些藏在心里的種子,能在這片土地上,長出自己的春天。
他扭頭尋找父親,葉雨澤卻早沒有了蹤影,電話打過去,話筒里傳來葉雨澤爽朗的聲音:
“兒子,我終于可以徹底退休了,以后的戰士集團就是你的,我以后的樂趣就是跟你楊伯伯一起種地。”</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