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實證明,糜陸的預感是對的。
在靠近盜賊公會那扇雕著匕首和毒藥瓶的大門時,他就感到背脊發涼,仿佛有把利刃抵在后頸,寒氣甚至沁入了皮膚。
糜陸止住腳步,環顧四周。
“怎么了?”俊仔詫異道。
“你有沒有感覺毛骨悚然?”他認真地問。
“沒有,”俊仔頭搖得好似撥浪鼓。“來這里感覺就像回家一樣,里面的兄弟們個個都是人才,說話又好聽,怎么會毛骨悚然?”
“……”
糜陸沒理他,試圖頂著這股壓力邁出步子。
「行走于陰影的利刃,你不屬于這里。」
「這是最后一次善意的提醒,也是唯一一次。」
果然來了。
感情陰影腳步在黑白兩道都不討好。
“對了,你是不是快下線了?”他突然問。
“啊,還有幾分鐘。”
“那你先忙吧,我還得去趟村長那兒。”
說著糜陸就擺擺手告辭了,留下俊仔一個人懵逼地站了會兒,最后撓著頭回了“家”。
……
沒發現任何提示和指引,糜陸開始仔細尋找陰影腳步的分會。按理來說應該有才對,再不濟,什么陰暗角落也應該有科勒的留信,否則這組織是不是太沒人性了點?
穿過繁華的街道,他盡量往隱蔽處走,可一無所獲。
恍惚間,他瞥到屋頂的風信標上蹲著一只烏鴉,不知道是不是錯覺,他覺得那只烏鴉也在盯著他看。
「你發現到一只奇怪的烏鴉在盯著你。」
系統提示證實了這一點。
糜陸在心里小小的鄙視了一下系統,合著這么久沒提示是因為他沒注意到,這也太摳了……
烏鴉拍打翅膀飛走了,但飛得不高,糜陸追著它一路向西。
穿過一條擁擠的街道,他被烏鴉帶到了一家雜貨店門口,名字叫“勤勞的吉米”,里面堆著竹簍一類的各種編織品。
烏鴉落在后院,被房子擋住,但大門鎖著。糜陸看四下無人,從墻上翻了過去。
他剛一落地,斜刺里殺出來一條狗,渾身漆黑如墨,齜牙咧嘴。
糜陸險之又險地避開狗嘴,毒牙匕首出現在手中,翻轉一圈反手握著直直沖狗屁股扎了下去。
“嗷嗚——”
這狗吃痛叫了聲,動作明顯變得緩慢,但爪底下也不含糊,后腳一蹬撅起一抔泥沙直沖糜陸門面而來。
糜陸就地向側面一滾,躲開泥沙,和這條狗拉開一個身位的距離,也讓它的反咬一口落了空。
一人一狗重新對峙,這次糜陸率先動手,像利箭一樣疾射過去,匕首橫在身前,利刃直指大黑狗。
后者吠了聲,腳下如同安了彈簧,身子弓著彈了起來,險之又險地躲開糜陸,在空中張大了嘴,涎水滴落在糜陸褲子上。
眼前這條狗的外形介于藏獒和比特犬之間,咬合力恐怕不比獅子老虎差多少。糜陸毫不懷疑,如果這一口被咬實了,自己身上會少多大一塊肉。
想想就覺得疼。
唔……所以接著閃躲,防守,另尋機會嗎?
糜陸突然問自己。
就像進入這個游戲之初想的那樣,做一個佛系玩家,玩玩游戲,賺賺小錢,不去多想過去的東西……至于什么‘復仇’之類的中二話,也另尋機會,完全隨緣嗎?
甘心嗎?
當然不。
仔細想想,還有一絲不爽,隱藏得很深的‘不爽’。
如果順著這絲不爽再深究的話,那就是埋藏許久的憤怒了。
埋得太久,以至于滔天怒火只剩下了一朵小火苗,埋藏在冰層之下,用微弱的溫度炙烤著頭頂的堅冰……
看似微弱,但它不會熄滅。
狼都是記仇的,尤其是對孤狼而言。
糜陸身上和狼有著諸多共性,譬如冷靜,忍耐,兇狠,以及非人的靈敏。
但有一點差得很遠,他會克制本能。
恐懼即是本能的一種,出于對危險可能造成傷害的進行預估,由此來規避。
野獸的本能讓它們能茍活性命……但人不一樣,人可以克服自己的恐懼,然后拼命。
就比如現在,或許是這條狗的肆無忌憚的攻勢讓他厭煩,又或是他突然心情不好了,他不想躲了。
他想拼命。
……
轉瞬之間,雙方攻守再度交換,糜陸一只手按在地上,任由黑狗的血盆大口不斷接近自己,身體在空中驟然旋轉,就像彈弓緊繃的弦突然扯斷,一條腿鞭子似的抽出,猝不及防踢在黑狗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