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哥臉色有些不自然,眼神也躲躲閃閃。
和糜陸猜得一樣,最初那幾年他的代練工作的確是帶孩子——帶各種孩子,就像在線保姆一樣,負責遠程引導和教育獨自在家的小孩,因而他一個大老爺們在一群婦女中格外扎眼和不自在……
雖然他和現在的妻子也是那時相遇的,可每每回想起那段被熊孩子支配的歲月,他還是有些不寒而栗。
太鬧了,熊孩子太鬧了……他寧愿被剛才的獸潮碾壓一百遍也不愿回到那種生活。
“那……方便問問是什么事兒嗎?”糜陸又問,“我覺得你不像是那種人。”
龍哥微愣片刻,接著笑笑。
“夏老弟還會看人吶,那你可真看錯了。我年輕那會兒——大概比你現在大三四歲那陣,還住在郊區的膠囊房里,終日無所事事,靠救濟金活著。打工一年攢的錢都買不起一副游戲眼鏡。后來誤打誤撞混進了我們那片的幫派,鬧出了人命,才被抓了起來……”
“鬧出了人命?南桐這片兒?”
“嗯,城郊。”
糜陸有些費解,似乎自打他記事以來,就沒聽說過有什么重大刑事案件,還是幫派械斗之類的……
“你不知道也正常,死的是個名人,還上過電視,消息八成被封殺了吧。”龍哥扯了扯嘴角,似乎陷入了回憶。
“那家伙是個福利院的院長,和南桐好幾家慈善機構往來密切,每年明面上拿到的各界捐款就至少有八位數。我當時的老大借高利貸賭球,褲衩子都賠干凈了,被催債的逼上絕路,便動了敲詐這家伙的念頭,就帶著我們弟兄幾個找上門……”
“一個非常有錢的福利院院長,這信息量有點大……”
“那可不,要不然我們老大為什么找他?”龍哥哼了聲,“他和幫派來往密切,所以才會被抓住把柄。那家伙五十多歲,保養得人模狗樣,跟電影明星似的,還住得豪宅。可你知道嗎?大冬天的,福利院里連供暖都不開,一問才知道,媒體來采訪前就沒那個必要……這畜生還讓四五歲小孩繞著城郊跑步取暖,那可是南桐的冬天啊,我們都不樂意出門……”
“然后呢?”
“然后……我們老大喝多了,腦子不清楚,我們又看不懂高科技,一個不留神讓這家伙打開了報警器,再然后我就不知道了……”
“哈?”
糜陸忍不住連偵查都忘了,扭頭問他:“這故事怎么就太監了?”
龍哥有些無奈,“我是在外面放哨的,可報警器打開后門口就落下來一道玻璃門,把我擋在外面,我不知道那玻璃有多強,掄著根棒球棍砸上去,結果棍子彈回來把我敲暈了……”
“……”
糜陸一時間竟不知道該說些什么。
“我醒來后正眼就瞧見醫生護士,接著治好傷被帶進派出所……一系列流程下來,稀里糊涂把過往的事兒都交待了。混幫派嘛,誰手頭沒幾件不干凈的事兒,只是在郊區治安差、沒人管罷了,這下倒好,全抖出來后我被判了12年,期間表現良好所以提前出獄。”
說到這兒龍哥嘆了口氣,用似笑非笑地口吻道:“我一點兒也不抵觸這段經歷。不知道是不是運氣好,從監獄出來后我竟然在城里落了戶,雖然帶著預警腳環行動不方便,但代練工作也不用太在意這些,說起來還算因禍得福——”
“等等,另外幾個人呢?你們難道沒聯系過?”
“另外幾個?”龍哥搖搖頭,“這還真沒……不過你這么一說我倒是想起來,好像在那之后就再也沒聽到過他們幾個的消息,甚至……甚至連幫派里其他人也都杳無音信了……這的確有些奇怪……”
他皺著眉頭,似乎也覺得費解,正想說點什么,可留給兩人閑聊的時間顯然不夠了,糜陸做了個噤聲的手勢,兩人貓著腰躲藏在一塊石頭后面。
遠處正傳來陣陣古怪的單音節吆喝聲,顯然是撞上了野法師的大部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