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廚房,小勞果然已經在那兒了,看他的眼神也不太對勁,帶著濃濃的警惕。
“抱歉……”糜陸不好意思地撓撓頭,對花匠道:“這莊園太大了,我果然又迷了路,而且,而且還在您的花圃里踩出一條足跡……花匠先生,我幫你平整土地吧。”
花匠嘆了口氣,顯然已經習慣了。
他直起腰,向小勞行禮告退。
后者眼里也沒了戒備,點點頭目送兩人離開。
……
城堡大致呈一個倒凹字,缺口正對大門。面向城堡,左右兩邊各有一塊花圃,花匠的屋子就在花圃和外圍禮鐵柵欄緊挨著的地方。
花圃和城堡邊緣之間僅隔著不到三米遠,因而靠近這片區域的土壤頗為堅硬,花匠正是帶著糜陸從這兒走過的。他不惜繞一條遠路。
“這座城堡真大。”糜陸感慨道,兩人走了這么久,還沒完全經過一面墻。
“是啊,所以顯得空曠。”花間走了兩步,看到左手邊的淚石竹變了顏色,隨口道:“這塊地正上方是老太太的房間,視野最好,剛好能看到紫色的淚石竹。這東西象征著彌婭的憐憫和博愛,老太太寄希望于彌婭能庇佑她。據說這種花非常昂貴,我一個月的傭金連一片葉子都買不起。”
又走了兩步,他補充道:“說起來,五年前我只是個普通的仆人,格里威太太對鮮花過敏,這兒也什么都沒有。是那位霍恩海姆先生治好了她,這才種上了花。雖然我們都說他不是真正喜歡老夫人,但自從他來了后,老夫人臉上的笑容比以往多了好多。”
“可那個混蛋……”花匠的臉頰抽了抽,喃喃道:“可他總歸是個騙子,這些可惡的騙子……”
糜陸將這些話暗暗記在心里,又隨口問了兩句,沒得到什么特殊情報。
他幫花匠平整完土地后天色已經完全暗了下來,臨時扮演管家的霍恩海姆先生親自來招呼兩人過去。
花匠去了仆人用餐的后廚,糜陸本應該也去那兒,但在懷恩的要求下,他被帶到了正餐廳。
“您的武器,先生。”
霍恩海姆對他伸出手,示意腰上那把暴食匕不能帶進去。
糜陸瞥了眼懷恩,看到他對自己微微頷首。
他照做了,另一把百鍛匕也是如此。
正餐廳燈火通明,鑲嵌著瑩火石的吊燈垂在長桌正上方,點綴氣氛用的上好白蠟燭擺成一排,燃燒時還有股油味兒發出來,顯然這是儲存已久,平時舍不得用的。銀制餐具被擦得雪亮,倒映出食物誘人的色澤。
長桌盡頭的墻上掛著格里威太太和格里威男爵的畫像。
格里威太太年輕時——也就是伊麗莎白·泰勒女士,絕對稱得上‘美人’兩個字,畫里的她眼波婉轉,嘴角輕揚,白皙的皮膚就如牛奶般細膩,亞麻色長辮搭在肩上,垂在胸前,構成一個危險的發型。
只是現在,她臉上松弛的皮膚和贅肉就連笑容也無法拯救,松松垮垮地垂下來,隨著說話不斷晃動。
這位霍恩海姆先生真是好胃口……
長桌兩側的座次很有趣。
最里面是格里威太太,按理來說挨著她的,或是她對面,也就是長桌這一頭的應該是男主人霍恩海姆先生才對,可實際上坐的卻是盧比斯先生。
離她最近的也并非霍恩海姆,而是懷恩。
接著依次是小勞先生,勞倫斯,糜陸就坐在勞倫斯對面,右手緊挨著懷恩。
霍恩海姆因而輪空,正對空氣坐著,可他左手邊是勞倫斯,右手邊是盧比斯,有種蔣干被周瑜和曹操夾在中間的錯覺,里外不是人……
氣氛顯得異常尷尬。
起初,一群人吃東西時是非常優雅且禮貌的,除了格里威太太異常興奮,和懷恩交談的聲音有些洪亮以外,其他四人都閉口不語。
直到第三瓶紅酒被愛麗絲打開。
“嘭”
酒塞的聲音像裝了消音器的重狙,讓糜陸渾身一震。
也像發令槍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