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師傅說他身上都是煤渣子味兒,害怕熏著您。”
“我沒那么矯情!”
周正只是討厭煤老板身上的煤渣子味,對其他人沒那么苛刻。
他說的話就主動朝那田師傅走去,剛邁出兩步就問:“這個田師傅跟陳主任什么關系來著?”
“田師傅是陳主任的姨夫。”
“哦,我想起來了。”
因為廠子里的關系錯綜復雜,所以周正有時候也會犯迷糊。
尤其是他們的親戚關系。
剪不斷,理還亂。
真的要不是他們都是養老崗位,就沖著這個別扭勁兒,周正都得好好拾掇拾掇。
田師傅看上去比老陳廠長的年紀還要大,他的表情和動作十分謙卑:
“廠長您好!”
“呵呵,田師傅,你找我有什么事嗎?”周正笑著問。
田師傅緩緩道:“廠長,以前咱們臘月底就會放假,鍋爐房到臘月也就不再進煤,但是這個月比較冷,沒用的比往年要快,現在眼見就到臘月底,煤早早就用完了。”
“我去后勤部問,后勤部的人說剩最后幾天讓大家扛幾天,就不再買煤,要不然最少進一斗煤,肯定要剩下,咱們這兒潮濕,煤到來年就不好用了,但我想著還有好幾天才能放假,怎么也不能讓人硬熬吧。”
“哦,是這么回事啊。”
周正摸摸下巴,隨即回答:“剩下就剩下吧,大家進廠都是來賺錢的,不是受罪來的,這點生活的基本保障不能怕花錢。”
定了定,他繼續說:“這事你就不用管了,今天我給后勤部遞個條子。”
“好好好,謝謝廠長,謝謝廠長。”田師傅連忙感謝道。
周正道:“您沒必要謝我,相反我還得謝您提醒呢。”
等田師傅走遠之后。
周正又對旁邊的秘書問:“田師傅跟后勤部長也能算是親戚關系吧,怎么還跑來跟我告狀啊?”
秘書笑著解釋:“咱們后勤部長雖然是個女性,但是做人很有原則,不然老廠長也不會讓她當后勤部長了,而且……”
說到這兒,秘書突然停住話把。
周正疑惑:“而且什么?”
“那個,那個……”
“打什么結巴呀,有什么就說什么,說錯了也沒關系。”
“嗯,就是老廠長比較呃,節省,所以就讓后勤部長手里抓的比較緊,長時間下來后勤部長也養成了一毛錢都要掰成兩半花的做事風格,而且盡量是能省則省。”
“呵呵,沒想到啊……”
周正嘴角也不由得露出笑容。
確實沒想到,老陳廠長竟然是個老摳。
而且看樣子不是一般的摳,要不然也不會活生生把后勤部長逼成這個樣子,他記得后勤部長應該是陳嵐的表嬸吧。
怪不得秘書剛才不敢直言。
畢竟這是在現領導面前說前領導的短處,很可能給人留下薄涼的印象,所以他解釋時才猶猶豫豫的。
“想來陳廠長手不是一般緊吧。”
周正道。
秘書見周正并不介意,而且還十分感興趣的樣子,心里就放松下來,投其所好道:“老廠長也跟我說過,他這是小時候苦日子過慣了,所以養成勤儉節約的習慣,其實我們也都是把那些當成趣事。”
周正好奇:“哦,還有什么趣事?”
“有一次,食堂本來是要吃米飯,但米用完了,老廠長就說昨天晚上他做夢夢到前些個災年沒東西吃,吃草根啃樹皮,然后當天就改米飯為憶苦思甜粥,在米粥里面加了些豆子,然后米飯加菜就變成了粥加菜……”
秘書說話的時候似乎想起來什么,表情有些古怪。
“哈哈,那個憶苦思甜粥味道怎么樣?”
“具體味道就像是水煮生豆子味,那豆子也確實沒煮熟,大部分嚼著有些生,部分嚼著嘎嘣硬……實在是,一言難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