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個穿鵝黃的便接話,聲音有些粗啞:“誰也沒說她不美呀,你們也不想想人家家里是做什么的,哈,整個榕州城的澡堂子,都要被她家包圓兒了!你若能如她一般,整天在那些澡堂的池子里泡著,包管你也能養出她那一身雪膚!”
這話就多少沾點惡意了。
如今世風固然開放,但大大小小的沐浴場所,向來只招待男賓,不做女子生意。這鵝黃的如此說,將她季櫻當成了什么人,叫旁人聽了去,又會起怎樣的聯想?
大家同為女子,何必如此惡毒?
真是,想安安生生吃頓飯也不成。
“許二叔。”
季櫻將手中的蝦一丟,抬眸問對面的許千峰:“蝦吃多了有些口渴,我能不能再點一盅老鴨湯?”
許千峰反應也挺快,擠出一臉夸張的納悶:“老鴨湯?這大暑熱天氣,你喝那熱騰騰的做什么?況且據我所知,這小竹樓,向來就沒有老鴨湯這道菜。”
“沒有么……”
季櫻似是有些困惑:“難道是我聽錯?我分明聽見店里在殺鴨子啊。那老鴨嘎嘎嘎叫個不休,凄慘得很呢!”
說著,動作非常大地回頭看了那鵝黃姑娘一眼。
整層樓的食客轟地笑開了,季淵咧著嘴用扇子輕輕敲一下她的頭,充滿贊許之意,許千峰很是配合地“嘎嘎”也叫了兩聲,滿口直呼“好家伙,比我嗓門還粗”,就連陸星垂,瞧著特正直一人,臉上也顯出一絲笑影。
鵝黃姑娘臉都氣歪了,當場就要跳起來。旁側那蝴蝶姑娘倒沉穩,伸手將她一按,輕輕一笑:“你這是做什么?早同你說過了,他們這起只認得錢的人家行事粗鄙,與你我不是一路人,你和他們一般見識,豈不自貶身價?唉,說來,倒是我的不是了。”
她眼風瞟瞟陸星垂,嘆口氣:“你們鬧著非要上樓的時候,我就不該同意。現下你們明白了?有些人瞧著英武不凡,轉頭卻與這等粗俗之人混在一處,品性可見一斑。這樣的人,就算相貌再好,也只是浪費。”
厲害了。
季櫻很想在心里給這蝴蝶姑娘豎個大拇指。
方才季櫻可是瞧見的,從走進小竹樓,到鬧著要上二樓,再到與掌柜交涉,全程都是這姑娘在主導,分明是她想追著看陸星垂,這可倒好,三兩句話,全推到別的女孩兒身上了。
其實她們嘴里不干不凈的,季櫻并未真往心里去,原因無他,不過是嫌棄她們功力太弱,不是對手。她們分明是沖她來的,然而這會兒,言語中卻捎帶上了陸星垂——連累別人,這她可不答應。
她眉頭微蹙,看了看斜對面的陸星垂。
那人似有所感,也抬眼望了過來,帶了一抹毫不在意的笑,沖她搖搖頭,無聲做了個口型。
似是說:不必,無妨。
他竟知道她想要做什么?
季櫻卻不管他是何想法,自顧自起身,從季淵的身后擠了出來,三兩步就到了四個姑娘的桌邊。
那四人似是吃了一驚,抬頭看她:“你……干嘛?”
“你啊……”
季櫻先對著那個穿蔥綠色的姑娘搖搖頭:“你這顏色的衫裙我也有一身,我穿極好看,可我瞧著,在你身上卻……怪丑的,你猜是為什么?”
又看向著桃色的女孩兒:“你的脂粉在哪兒買的?你看你的脖子和臉,壓根兒是兩個顏色,還撲簌簌往下直掉粉,都掉茶杯里了——喂,你該不會喝下去了吧?”
再瞧瞧鵝黃色:“你……唉,算了,對你我沒什么可說的,反正你不說話也像老鴨子。”
最后,目光落在那個杏紅色的蝴蝶姑娘身上:“你方才說,自貶身價?我長這么大,竟不知人是有價的,借問一句,你心這么臟,長得這么難看,價值幾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