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罷了,我也不說你家老太太的壞話了。”
仿佛自悔失言,陸夫人抬起手來輕輕打了一下自己的嘴,咯咯地又笑出來,盯著季櫻看:“喂,你可得保密,不許去你祖母跟前告我的狀啊!我提起這事兒,沒有旁的意思,就是想著,既然我要在榕州住上那許久,若是你大伯娘真個待你不好,或暗地里算計,你盡可以同我說,哪怕是不看在你爹、你家老太太的份上,單單是瞧著我們星垂,我也一定會幫你的。”
這話說得多少帶了點別的意思,季櫻聽出來了,卻也只能裝作沒聽出來,鄭重同她道謝,彎起嘴角:“您瞧,我也不是個好欺負的不是?目下暫且還在掌控之中,若真有那么一日,我沒法子了,必哭著去求您給我出頭的!”
一句話說得陸夫人又笑了,摟住她狠狠搓揉了兩下,這才將話題一轉,與她說起了京城風貌與美食。
……
約莫在陸夫人房中盤桓了半個多時辰,眼見她已開始打呵欠了,季櫻便也告辭離開,徑自回了竹排屋。
陸星垂給桑玉帶話的事,她并未十分擔心,心中篤定這人既應承了,便一定會做到,回到屋里,也不過與阿妙閑話了兩句,也就去沐浴預備睡下。
然而卻是翻來覆去睡不踏實。
腦子里一會兒是季二爺讓她去京城的事,稍一轉彎,思緒又落到了季大夫人身上,攤煎餅似的滿床亂滾,直折騰到后半夜。
山莊里條件不比在家,阿妙睡在外間的竹榻上,滿耳朵都是里頭床鋪被碾得吱吱嘎嘎的聲響,定然也是無法入睡的。起先她還耐著性子,眼瞧著連子時都過了,床上那位還沒有半點消停的意思,氣性便上了頭,將被子一掀蹬蹬蹬地沖進屋里,就往季櫻床邊一站。
季櫻此時正在床上翻騰的起勁呢,恰巧滾到床沿,一睜眼,冷不丁便見個人影戳在那兒,倒著實嚇了一跳,險得便叫出聲來。待得瞧清那是阿妙,人呼啦就從床上坐了起來:“你干嘛,想嚇死誰呀你!半夜杵在這兒不言語,我說你是不是想趁我睡著了弄死我?”
“我還想問您干什么呢。”
阿妙板著面孔,黑暗中,那不帶絲毫表情的臉瞧著還有點瘆人:“這都折騰了大半宿了,明一早還要回城,您倒是說說看,您在折騰啥?”
“睡不著也不行?”
季櫻被她給訓了,很是不高興地撇撇嘴:“你也不說去給我弄點安神的東西,一上來就罵我……”
“山莊子里東西哪有那么齊全?”
阿妙目光落在她臉上:“若要安神之物,恐唯獨老太太處有,我現在去?”
嚇唬誰呢?!
季櫻張了張嘴,還想繼續跟她拌嘴,正在這時,門上忽地想起兩下極輕的敲擊。
阿妙迅速與季櫻對視一眼,走過去,尚未開口,外頭那人可能聽到了腳步聲,已是率先出聲:“三姑娘,是我。”
是桑玉的聲音。
兩人松了口氣,阿妙便先取了衣裳給季櫻披好,見她拾掇得大差不差了,這才開了門。
桑玉就立在竹排屋外,瞧著臉色有些許不自在。
“怕三姑娘等消息等得著急,我翻墻進來的……”他對阿妙道,仿佛不大敢進屋,“頭先兒亥末,孔方真個下了山,依舊是自個兒駕車,沒驚動任何人。我便在后頭一路跟著他。”
桑玉朝屋里張望了一眼:“城門早已關了,他自然進不得城,但我看他也并不打算進城,而是往莊子的方向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