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小妮子。”
季大夫人驀地柔柔笑出聲來:“今兒又跑哪玩去了?弄得像只剛在泥塘打過滾的小狗兒似的,怎地這么臟呀!你說你,多大的人了,還這樣淘!”
說著話,人已是穿過了月洞門,都往前走出去好幾步了,卻又突然回了頭,向季櫻這邊湊近了點,鼻翼翕動,輕輕嗅聞。
就像是吐著信子的毒蛇,冷不丁欺到近前。這東西季櫻固然不怕,心下卻也起了嫌惡,咬了咬牙,這才忍住了沒往后躲。
“哎呦,你這到底是跑去哪里了!”
季大夫人只嗅了嗅,自個兒便躲開了,仿佛哭笑不得,用帕子在鼻下虛掩了掩:“臟也就罷了,這氣味也……唉!”
她便盯著季櫻身上那衣裳細瞧了瞧:“櫻兒,大伯娘此番可要說說你了。咱家不差錢,這是真的,可卻也不能太過奢靡,你說呢?我要是沒看錯,你這身衣裳,今兒還是頭回上身吧,弄成這樣,只怕洗都洗不出來——咱們雖還算富,根基卻薄,縱然不需要你們刻意儉省,卻也不能隨意浪費,哪有衣裳穿一次便丟下的道理?”
她說一句,季櫻便應一句,態度恭敬禮數十足,等她說完了,才乖乖道:“您是長輩,教訓我原就是該當的。大伯娘的話侄女兒記下了,下回定不會再這樣了。”
季大夫人仿佛很欣慰似的,抬手想摸摸她的頭,手都伸到一半了,忽然省起她一身臟得很,僵了一瞬,有點不自在地又縮了回去。
似是想掩蓋自己這動作,她夸張地虎起臉來,仿佛半真半假道:“你是最懂事的孩子,也肯聽長輩的道理,這一點,我從不擔心。但今日這事兒,可是不許再有下一次了。來,跟大伯娘說說,你究竟去什么地方了?”
這話里,便多多少少有點試探的意思了。
季櫻也不管她心中究竟作何想法,既然被問到了,便大大方方地答:“其實侄女也沒去哪,今日,不過是循例去了趟聽琴巷,在鋪子里轉悠了一圈,回來的時候,瞧見一群野貓,在欺負兩只小狗。”
“有這等事?”
季大夫人仿佛聞所未聞,面上一片訝然。
“可不是?”
季櫻使勁點了點頭,顯得無比篤定:“兩只小狗瞧著才剛滿月呢,路都走不好,那群野貓又臟又臭,竟把小狗當做耗子百般玩弄,只片刻,兩只狗便周身是傷。我實在看不下去,這才出手,將那兩只小狗救了下來。原就是小奶狗,毛還沒長齊呢,被那群野貓弄得渾身臟臭,我一時也沒顧得上,急急抱著它們去找大夫,這才將自己也弄臟了。”
季大夫人安安靜靜地聽季櫻說,唇邊浮出個笑容,嘆息道:“這可真是,我們櫻兒,果然是善心的孩子。若今日沒你出手相助,只怕那兩只小狗兒性命堪憂。如此,倒是大伯娘錯怪你了。”
“大伯娘別這么夸我,我也只不過是看不慣恃強凌弱罷了。”
季櫻很是謙遜,連連擺手:“其實我原本也極喜歡貓兒的,只是那群野貓,實在殘忍可鄙,這樣欺負小狗兒,實是不能輕饒,大伯娘說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