廊下的男人們自動后退,讓出條空兒來。蔡廣全被那婆子領著,行至門口卻不敢輕易進來,直著嗓子“老太太”“大爺”“大夫人”……招呼了一遍,便蔫頭耷腦地立在門口,塌著肩膀一動也不敢動了。
也是直到這時候,季櫻才瞧見他被打成了什么模樣。
那張臉,簡直就不是他自個兒的了,腫得如同發面饅頭一般,又連青帶紅,臉上幾道指甲印,一只眼瞇著,另一只眼也不過勉強睜開條縫,方才走過來的時候腿也瘸著,十分不利索。
這還是能瞧見的地方,其他輕易瞧不見之處,還不知給打成了什么樣!
季櫻原本還算氣定神閑,瞧見他這模樣,心頭便又有火氣躥了起來,忍不住捏了拳:“大伯娘這下手也未免太重了些。”
季大夫人手里死死攥著帕子,嗓子眼發緊:“三丫頭方才還說這蔡廣全是個奸滑之輩,怎地這會子,倒又瞧不過眼了?非是我想下此狠手,只是我實在擔心他冤枉你,若不這樣,難以得知真相。”
說著話,便伸手去扶季老太太:“這人一身臟污,便別讓他進來了,勞母親坐得離門口近些,也好……”
話沒說完,季老太太已是被金錠攙扶著站了起來,依舊不搭理她,徑自坐到了門口。
季大夫人一張臉立馬又血紅,憋忍得脾肺都要炸了一般,三兩步跟了過去,居高臨下對著門口的蔡廣全道:“喚了你來,便是要你一句實話,你在我跟前是指天發誓的,若說假話,全家不寧,你可要記住了。”
蔡廣全抬起頭來,朝屋里看了一眼,目光與季櫻略一相對,隨即挪了開去,瑟瑟縮縮的,像是很害怕:“您當真……要聽實話?”
“難不成我是叫你來說謊的?”
季大夫人嫌惡地瞥他:“不許有半個字作假!”
“啊……”
蔡廣全臉上露出些許困惑之色,看看她,在那兒期期艾艾半晌,仿佛才下定了決心:“成,那、那我就說說,這可是您讓我說的啊。約莫三四天前,我家里忽然闖進來一伙人,總有三五個吧,二話不說,便問我三小姐的身份是真是假。這……我簡直莫名其妙啊!我看他們話里話外的意思,似是要讓我承認真的季三小姐已死,眼前這位是個假冒的,我哪能干這事兒?他們就打了我一頓……”
此話聽著不是味兒,季大夫人一驚:“我讓你說實話!”
“這就是實話啊,若有半個字作假,天打五雷轟,我死無葬身之地!”
蔡廣全雙手一攤,一臉不解:“然后他們還把我媳婦也捆了,這三四天我都沒見人呢!”
季大夫人腦中閃過一道炸雷,忽地明白過來。
這人竟敢反口?難不成……
她看向季櫻。
可是,怎么可能?
“你說,你媳婦也被捆了?”
季老太太面朝門外,臉黑得嚇人:“那她現在何處?”
“我不知道啊!”
蔡廣全說著便跺腳叫起苦來:“那伙人把我帶走,將我媳婦捆著扔在了家里,我是瞧見的,他們把門都上了鎖,我媳婦沒水沒食,也不知現下是死是活!我被這些人關了起來,三不五時就是一頓打,起先還不知道他們是誰,直到大夫人前來,我才明白啊!”
“是嗎?”
季老太太語氣冷而平:“你被他們關了,吃不住打,唯有順著他們的意思,說三小姐確為假冒,是這樣?”
說著,將那兩頁紙往他跟前一丟。
蔡廣全愈發詫異:“我怎能干那種冤枉人的事?”
撿起紙來瞧了瞧,一臉古怪:“這手印……是我摁的,可我又不認字兒,這上頭寫的啥,我也不知道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