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日里那樣清風朗月一般的人物,頭一回見他跑得那么快,鞋都要掉了似的,隱隱有些喘不勻氣息,打外邊兒竄進來,誰也沒看,先就往季櫻這邊張望,見她好端端地同陸星垂站在一起,腳下頓時慢下來,站定從胸臆間吐出一口長氣,這才轉臉去瞧了瞧季蘿。
季櫻沒搭理他,一時半會兒的,卻也不好再跟陸星垂兩個僵持,只得權且從他身邊走開,倒沒往季淵面前湊,而是將傷藥討了來,往馮秋嵐那邊丟了一份,自個兒捧著另一份,在季蘿面前蹲下了。
季蘿:?
怎么回事?為什么頭一個被查看傷勢的人不是我?
那廂里,季淵喘勻氣息,干的頭一件事便是走到季應之面前,居高臨下望著他,嗤笑一聲,老實不客氣地往他身上狠狠踹了一腳。
這位爺平素里要面子,打人這種事,向來不屑于親自動手,今日想必是火氣沖上頭了,面上雖瞧著還在笑,那一腳卻格外狠,季應之挨了個窩心腳,脊背狠狠地撞在大石上,喉嚨里發出一聲悶哼,臉登時就白了,好半天,一點動靜都發不出來。
石雅竹將這一幕盡收眼底,吃了一驚,仿佛有點怕似的,身子縮了縮,然而很快,她卻又反應過來,咬了咬唇,舉步來到季淵身邊。
“你就是想打,也等這兒的人都散了再打不遲。”
她似是鼓足了勇氣,低低地勸:“現下這許多人,豈不又給坊間的好事者多添一樁笑談?況且現下馮知縣也在,說難聽點,此番全賴他失職,你又何必喧賓奪主?”
季淵低下頭,朝她臉上一張,沒說話,似是想了想,真個扭頭走開了,也來到季蘿身前:“蘿兒的傷可要緊?”
“還成。”
四下里人多,季櫻也沒法兒查看得太清楚,只隔著衣裙稍稍檢查了一下,確定沒傷著骨頭:“此處也不好上藥,四叔還是盡快將大伙兒從這帶走吧。”
季淵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目色之中似有些歉意,眉頭皺得緊緊的:“余下的事交給我。”
便轉身去張羅疏散的事。
季櫻便又抬頭瞅了瞅大門口。
這個當兒,阿妙和銀蝶都站在圍欄外,一臉焦灼地往這邊張望。
“二姐姐先出去,若嫌周遭不便,就直接去瓦房小院,我讓小廝去給你開門,進去了,叫銀蝶給你上藥,順便將阿妙也一并帶過去,可搭把手,我隨后就來。”
吩咐了這么一句,她便又拎著藥箱來到陸星垂跟前。
“我讓你把胳膊伸出來,可別讓我再說一次啊。”
仰臉看著面前的人,她語氣里帶了兩分威脅,只是也并非多認真,反而更像是不知在和誰置氣:“這會子人也都在往外走了,沒人注意你,你莫不是還害臊?”
小姑娘一臉認真,眼神看起來很是不善,眉心也蹙著,大有今日不給她瞧瞧傷勢如何,便別想從這兒安生離開的意思。
陸星垂又想笑,卻怕她惱,好歹給憋了回去,情知躲不過,嘆口氣有點無奈:“血呼哧啦的,有什么好看?”
不說還好,這話一出,對面那小姑娘眉毛都要飛上天去,也不耐煩等他了,直接伸手,將他藏在背后的胳膊拽了出來,立時倒抽了一口冷氣。
他那胳膊,先前硬生生從不大的孔洞穿過,力氣使得太大,將孔洞兩旁的青磚都撞碎了。密密匝匝的碎磚粒兒從他小臂上劃過,割出無數條大大小小的口子,有兩處格外深的,皮肉都翻了起來,往外滲著血,將衣袖浸得斑斑點點。
季櫻就盯著他那傷處瞧,沉默了許久,抬頭面無表情地看向他。
“我手可不輕,你忍著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