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櫻沒料到溫恒云會突然這樣鄭重地行禮,愕然之余,身子忙往旁邊偏了偏避過,緊接著還了他一禮:“您客氣了,愧不敢當。”
“熏沐節乃京中年末盛會,此事須得上報京兆尹,若順利,明日便開始徹查,到時難免需要季二爺相助,只怕少不得要麻煩您多來幾趟。”
溫恒云便又對季溶道。
“這是自然。”
季溶正色答:“既今年的熏沐節乃是我平安湯主辦,此等事自然義不容辭。”
免不了說了幾個來回的客套話,溫恒云也便告辭,帶著他妹子離了鋪子。腳踏出去之前,回身往季櫻這邊看了一眼。
季櫻卻并未注意到這個,目光落在了那小伙計身上。
仿佛是這會子后勁兒上來了,小伙計瞧著比先前還要害怕似的,一張臉皺成個包子樣,簡直像是要哭。
想了想,季櫻便走過去,喚了他一聲。
“啊?”
小伙計陡然抬起頭來:“您、您吩咐。”
季櫻對著他溫和一笑:“你是不是在害怕,今天的事一旦鬧出來,你東家必然遷怒于你?”
“嗐。”
小伙計苦笑著搖搖頭:“事已至此,害怕擔心也沒啥用了……只是我來這鋪子不過兩個多月,原想著好好干活,多掙些錢,也好讓我爹媽將賣出去的那幾畝田盡早贖回來。今日這事一出,恐怕是……恐怕難了……”
季櫻轉頭瞧了瞧季溶,就見她爹仿佛已了然,朝她點了一下頭。
她心下有了數,便對那小伙計又道:“你擔憂得也不是沒道理,今天的事,無論如何與你是脫不開干系的。我方才看你同那位姑娘說話時,嘴皮子極利索,反應也挺快,若是今次你東家怪你惹了事,不肯再留你,你可去我父親的鋪子找份事做,他能用上你這樣的人。”
仿佛一片灰暗中瞧見希望,小伙計驀地抬起頭,眼睛也亮了。
“只一點。”
季櫻板了面孔道:“無論是留在這鋪子上,還是去我爹那找事做,這起子動輒便誆人的歪心思趁早丟遠些。此番你們鋪子上的貨都不假,來日卻未必還能如此的好運道,若還改不了,趁早也別掙這個錢了,省得來日,將自己折騰到衙門里去。”
“不會,我再不敢了的!”
小伙計使勁搖頭,那動作大得季櫻都替他脖子疼:“季小姐,你只放一萬個心,往后我若還這樣,我便是王八烏龜生的,我……”
“倒也不必連爹娘一塊兒罵。”
季櫻瞥他一眼,將他的話堵了回去,再沒多言,同季溶兩個一塊兒走了出去。
本來還打算進那宅子瞧瞧內里什么模樣的,因著這件事耽誤了不少工夫,父女倆又還惦記著去陸家,只好匆匆上了馬車,從老街里轉出。
一路上,季溶雙手抱著胳膊,拿眼睛不住地打量身畔的閨女,越看越覺得歡喜。
你說說,長得好看也就罷了,怎地還這么機靈呢?哎呀,當真從外表到腦子,都隨了她老爹爹!
季溶再沒想到他這純屬是賣瓜的王婆心態,反正怎么瞧他閨女怎么順眼,禁不住坐近了點,拿肩膀撞撞季櫻,調侃地夸:“可以啊我閨女,是個不好糊弄的,往后吃不了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