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個男人,生意上雖則精明,這家常閑事上卻難免有點粗枝大葉,鬧不明白季櫻這是唱的哪出,卻至少曉得這會子不該塌閨女的臺,說不得,只好把這鍋安安生生地扛了,瞟季櫻一眼,跟著應和,對溫恒云笑道:“可不是?我這些年少有在家,想來祖母帶孩子,隔輩兒親,將她養得太過嬌氣,早曉得她這腸兒肚兒這般不聽話,我還不如讓她在家呆著,只怕還安生些。”
他父女兩個把話說到這地步,溫恒云自然不好再堅持,人回到桌邊又坐下了:“雖是這樣,今日令得季小姐如此勞累,到底叫我心下不安。”
溫映雪自進了這雅間便沒開腔,這會子坐在季櫻身邊,便拈了塊點心給她,說話仍舊有點不好意思:“即便這樣,吃塊點心總是無妨的,這一上午,櫻兒真是費了大力氣了。”
季櫻回身沖她笑笑,當真將點心接過來,輕咬了一口,隨即往手邊一放,低頭從荷包中取出一張五十兩的銀票,并幾塊散碎銀子,往溫恒云跟前送過去。
“您給的那一百兩銀票,這一上午一共花使四十六兩,說起來仿佛不算多,然而不過是些與日常生活相關的用物而已,算下來,著實不便宜。”
她朝溫恒云面上一張,斂去笑容,說話間引入正題:“想來溫大人事忙,我便盡量長話短說。先說好的吧,老街上那間賣浴衣的鋪子,不僅衣料上乘手工精美,難得的是,價格極公道,莫說是在京城,哪怕是同我們榕州那兒的浴衣鋪子相較,這價錢也算不得高。”
說到這里,回身看看季溶:“我同映雪見那浴衣實在可愛,便一人買了一件,此外我,我還給二姐姐和雅竹她們也一人買了一件,回去她們指定高興!”
“那店鋪我知道。”
季溶接過話頭:“同掌柜的閑聊聽他提起,之所以開這鋪子,全因東家娘子有興致,家中并不靠這頭買賣掙錢,想來正因如此,才不屑于在熏沐節期間動甚么歪腦筋。”
“唔。”
溫恒云答應一聲,不曾多說什么,只管看向季櫻。
“這好聽的話說在前頭,溫大人得做好準備,接下來,我的話便未必那么令你高興了。”
季櫻抬起頭來與他對視,眉心微微擰起:“除了這間浴衣鋪子之外,旁的店鋪,或多或少都有些不能明言的歪腦筋。”
她隨手拿過一匣子胭脂來:“他家的招牌我沒留神看,卻清楚記得是老街入口左手邊第三間鋪。這么一盒子東西,開口便要半兩銀。打開來看,不僅胭脂結塊嚴重,往手上抹,更是怎么抹也不勻凈。它的問題不止是陳貨,更是廉價,說句不好聽的,也不知是打哪個地攤上淘來的便宜貨色,往鋪子里一進,身價就翻了上百倍。”
不等溫恒云有所反應,她又拿起另兩樣來:“右手邊第二間鋪,左手起第六間鋪,也是同樣的問題,況且照我看,他們是看人下菜碟,因瞧我一身還像個樣子,便當著我的面抬價。”
緊接著又去拿梳子:“這家更離譜……”
話沒說完,被她爹一臉驚詫地摁住了:“你等會兒你等會兒……這些你都是靠腦子記下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