叔侄二人進了對面的酒樓,不愿與人打擠,徑直上二樓入了雅間。
房間并不大,一張八仙桌便占去大半的位置,里頭陳設也簡單淡雅,臨窗的小桌上擺了盆墨蘭,蒼然可愛。
同季淵出來吃飯,一向最是省心,這位一提到吃喝玩樂向來是個中翹楚,怎么點菜,如何吃得盡興又不至于太過浪費,他心中明白得很,是以季櫻壓根兒連菜單都沒瞧上一眼,進了門,只管往桌邊一坐,端起小二剛斟的茶,便扭頭四下里打量。
也是巧,他們來的這間酒樓,窗戶也是臨街的,打窗口望出去,正正好能看見溫恒云所在的那扇窗。只不過,由于角度的關系,這他們這邊看去,仍然只能瞧見溫恒云和坐在他身邊的溫映雪,對面的那個人,反倒被墻壁擋得更加嚴實了。
季淵叫過小二來斟酌著點了幾個菜,一回頭,就見他家小侄女兒正單手托腮,盯著外頭發呆。
順著她的目光看過去,斜對過的窗口,不久之前剛剛在樓下打過招呼的那個年輕男人,嘴角淡淡噙著一抹笑,正與坐在他對面的人不知說著什么,模樣淡然閑適。
“嘖。”
季淵翻翻眼皮,輕輕發出一聲來,成功地吸引了小侄女的注意。
季櫻回過神,有些莫名其妙地朝他臉上一張:“怎么了?”
“我記得你并不喜歡這類型啊……”
季淵小聲嘀咕,也不知是說給她聽,還是自言自語,眸子輕飄飄地一轉,在溫恒云那扇窗上溜了溜,便又挪了回來,落到季櫻臉上:“若是喜歡這種的,你看我就行了,何必要盯著個蹩腳的低階貨色?”
季櫻:???
哦,敢情兒您是覺得,自個兒同溫恒云從長相上來說是一型的,然后呢,您又是這一類型中的天花板,現成放著您這么一位佼佼者,萬不必給溫恒云一分一毫眼神是嗎?
這長相的事兒,咱就不說了,從某種程度上而言大概您是對的,但您這是哪兒來的自信心?人家年紀輕輕便是京兆府少尹,怎么著也是官兒,您呢?您就是個管,什么都要管!
“別瞎扯。”
她這會子懶得配合季淵胡鬧,隨手從小碟子里拈了顆蠶豆,往嘴里一丟:“我就是想瞧瞧,他對面坐的那個人是誰。”
下一刻,小碟就被季淵搶了過去:“與你何干?”
“嗯,是沒什么關系。”
季櫻點點頭。
但就是……有種特別莫名的好奇。
她不懂唇語,自然無法得知溫恒云與對面那人在說些什么,然而從神態來看,卻頗值得玩味。
溫恒云整個人極其放松地靠在椅背上,說話的時候很少,不過偶爾開口而已,更多的時間看起來是在傾聽。
只是,即便聽對面人說話,他那雙眼也并不怎么看向對方,手里把玩著一只空酒杯,時不時地略點一下頭,瞧著彬彬有禮的,神色中卻多少透著點漫不經心。
大抵彬彬有禮是他自小到大的教養,而漫不經心,便是不經意間透露出的,對對面那人的態度了。
典型的位高者模樣。
說起來,如今雖是年尾,卻年節未至,按理他在京兆府分管著禮慶一類的事務,眼下該是最忙的時候。這大中午的,怎地有閑工夫領著妹子出來吃飯?
若說是休沐,同友人出來相聚,倒也說得過去……可季櫻就是始終有那么一點子怪怪的感覺。
況且,怎么就那么巧,她偏偏始終瞧不見對面那人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