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三夫人心中跳了一下,卻也唯有順著她的話說,含笑看季櫻一眼:“可不是,來都來了,這暖閣里好歹坐著舒坦些,就別去那涼風地里走來走去的了,大節里的,乍冷乍熱,可別凍病了你。同我們坐著說說話,再去瞧你祖母吧。”
季櫻抿唇笑了一下,沒再說什么,便撿了張稍遠的椅子坐下了。
商太太卻沒放季蘿立刻離開,只管一徑牽著她的手,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又抬起眼皮往季櫻這邊細細瞅了瞅:“我說,你們家的孩子都是怎么養的?個個兒都叫人瞧著喜歡得緊吶!”
“哪兒啊。”
季三夫人謙虛笑道:“蘿兒這堂妹,可比她強多了!小小年紀便聰敏機靈,委實生了副玲瓏心肝!哪像我這個傻閨女?打小兒便是個憨直的,甚么都大而化之,凡事不愛計較——得虧家里人待她極好,這要是擱在那起事多些的家庭里,豈不擎等著吃虧?”
玲瓏心肝,這當然是個夸人的詞,卻也得分場合。譬如現在,季三夫人把這話拿出來說,后頭再跟上一連串季蘿沒心眼的說辭,不正是在說季櫻心眼子多,人不好對付嗎?
季櫻眼皮輕輕掀了掀,含笑朝季三夫人那邊瞟了一眼。
若擱在旁人身上,拿她來襯托自個兒閨女,她是斷不會答應的。但二姐姐與她比親姐妹的感情還要更好兩分,給她二姐姐做陪襯,她樂意。
果然,那商太太立時聽出話里的味兒來,拿眼睛又瞧了瞧身前的季蘿,對著季三夫人嗔道:“你懂什么?蘿兒一個小姑娘,自小在寵愛中長大,對著家里人,當然沒心眼。可我瞧著,她可并不像你所說,是個憨傻的性子,我們心里有成算著呢,若是遇上了外人對她算計,她也不是不會由著別人占便宜的。”
此話一出,季三夫人一顆心放下來大半,卻還不能完全安穩,搖了搖頭又道:“你這是抬舉她呢,我自個兒的閨女,我心中自然有數的,跟她爹一樣的性子,耳根子軟,心也軟。櫻兒還小了她半年呢,卻是個極有主意的孩子,父親常年不在身邊,不僅將自個兒照顧得好好的,還有余力照應她哥哥,就連我們老太太都要更疼她幾分。前兩天咱們去赴宴的許家,他們家的妹子嫁去了京城,上回回來,也是一見櫻兒便喜歡上了,成日哄著櫻兒去她家里玩,瞧著比待親閨女還要親。我瞧瞧櫻兒,再看看我這個不曉事的蘿兒,委實打心眼里嘆氣!”
她這話呢,意思就更明白了:我也曉得二房這丫頭拔尖兒,但人家已經有人惦記了,你姓商的若是生出了別樣的心思,還是勸你趁早打消的好。
為著自己的閨女著想,原并沒有任何錯兒,但這種還沒有被擺上臺面的事,她便拿出來大喇喇地說給別人聽,多少就有點不合適了。
季櫻又看了季三夫人一眼,依然沒作聲。
怎么說呢,雖然她這事兒辦得不太地道,但……可憐天下父母心吧,倘若這季三姑娘的母親還在世,想必也會想盡了辦法替自己的寶貝女兒籌謀的。
兩家都是生意人,買賣場上打滾兒多年,誰還不是個人精?商太太一聽這話,便曉得季櫻雖是還沒落定,卻也八九不離十了,當下噗嗤一笑:“哪有你這樣的人?說到侄女兒便不停口地夸,偏一個勁兒數落自個兒的親閨女?咱們還是回正題,方才我同你提的那個事,你究竟怎么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