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著酸溜溜地又補了一句:“你這當小叔叔的,終究是比我這祖母讓她更自在呢。”
季淵唇角微勾,淡笑了一下,看看季櫻離開的方向,將目光挪到了別處。
……
卻說季櫻從正房院子里出來,一路腳下輕快地往后院里去,將將繞過一叢花木,正撞見季海從他院子那邊來,手里捧著一盆盆景,看起來頗有點眼熟,像是從他那私塾里搬回來的。
成日在家里抬頭不見低頭見的,但每次碰到,季櫻總會覺得,他這位大伯比上一次見面時更加頹然。就譬如現在吧,這季海瞧著仿佛又瘦了點,身上明明是冬天的厚袍子,硬生生給他穿出了一種飄飄欲仙的空蕩感,簡直叫人疑心,一陣風過來,就能將他刮出二里地去。
不僅是人瘦,他那臉色也難看得厲害,家里分明不缺錢,他卻面黃肌瘦跟吃不飽飯似的,下巴上厚厚一層胡茬子,怎么瞧怎么寒磣。他就那么捧著盆景,失魂落魄地從遠處蕩過來,瞧著陰森森的,若非此刻是大白天,恐怕還真有可能被人當成個游魂。
“大伯。”
季櫻往路邊站了站,同季海打了聲招呼。
那季海仿佛連反應都變慢了,聽見呼喚,眼睛仍是直勾勾地盯著地面,老半天,才恍然醒悟似的抬起頭來,轉臉看一眼一旁的季櫻:“啊,是櫻兒啊……”
嘴里說著話,腳下卻是未停,徑自從她身邊掠過繼續往正房去,轉過那叢花木,漸漸地瞧不見了。
季櫻:……
盯著季海離去的方向瞧了半晌,她終究是收回目光,側身對阿妙道:“走吧。”
主仆兩個默默地走了一截,阿妙終究是沒憋住,轉臉去看季櫻:“大爺這情形,瞧著有點……”
“我知道的。”季櫻沒讓他把話說完,搖了搖頭,“但這事與咱們終究無關。”
她本身與大房走得就不近,大房的事,她為什么要管?
再說了,就算她真個有心勸上兩句又如何?她一個小輩,難不成還能在季海跟前說上話?
“橫豎祖母不會坐視不理的,現下聽之任之,依我看,也不過是在等個合適的機會罷了。”
她垂眼對阿妙道:“倒是三哥哥那邊,我有些放心不下。這些年來他們大房從未管過家里的澡堂子生意,我看他甚而還不如二姐姐。昨兒不過巡了三間鋪子,便累得好似搬了山一般……過會子得了空,你去同桑玉打聲招呼,讓他抽時間往分給三哥哥巡的幾間鋪子再走一遭,打聽打聽現下是何情形,可有不尋常的事情發生。這事兒指望三哥哥,多數是不靠譜的了。”
阿妙一一地答應了,抬眼朝季櫻面上張了張,木著臉道:“您吩咐事兒就吩咐事兒,笑什么?怪嚇人的。”
季櫻一怔,下意識地摸了摸腮邊:“我笑了嗎?”
說著沖她一瞪眼:“就算我笑了,哪里至于就嚇死你了?我長得有那么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