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櫻從未來過這樣的地方,其實心里也緊張,人便乖乖往他那邊靠,穿過那扇小門,一抬眼,卻見是個不大的院子。
也不知是為了掩人耳目還是平日里甚少打理,這院子里橫七豎八堆了不少雜物,只留出來一條僅供單人行走的小道兒來,通往各個方向,打眼一瞧,活像是走迷宮。人往院子里一站,便能聽見從周遭的屋子里傳來的說話聲、叫好聲和嘆息聲,混合著嘩啦嘩啦推牌九的動靜,嘈雜得叫人耳朵和腦仁一塊兒疼。
季櫻原以為,從那道小門進來之后,便可窺得這暗賭坊的全貌,這會子才發現,即便是已身處這院子里,對于那些在賭桌邊奮力搏殺的人們,卻仍是只聞其聲不見其人。院子里大大小小總有五六間房,也只有窗戶上那些個搖搖晃晃的人影,能證明每間房里都人滿為患。
“如此才是最好的。”
仿佛是猜到季櫻心里的想法,蔡廣全回頭來對她道:“哪能進了這院子便門戶大敞似的任人觀瞻?到底是見不得人的生意,如此隔成一小間一小間的,分散些,若有個什么事兒,能跑掉的人也多一些。”
他一邊說,一邊指了指右前方一間不起眼的屋子:“喏,聽說您要過來,我那同村便進屋等著了。”
“好。”
季櫻轉頭看了那幾間屋一眼,有點欣慰,又有點失望。
人總歸是有好奇心的,這種不能大大方方世人的生意,她也想見識一下究竟是何情形,瞧不見,多少覺得不甘。但與此同時,這樣被隔開,也恰好避免了她與那些個賭鬼們直接打照面,不必擔心自己今日跑來逛賭坊的事會走漏風聲。
思索間,蔡廣全已是將右前方那間屋子的門推開了,壓低了喉嚨喚她:“您快來!”
季櫻抬腳走上前去,進了屋門,抬眼就見到了坐在桌后的人。
是個瞧著與蔡廣全年紀相差不大的中年男子,生得矮胖,相貌平平無奇,手里搓著一串瞧著成色不錯的沉香珠子,也正瞪了一雙三角眼來瞧她,眼神中透著精明。
看了季櫻兩眼,他又偏過頭去看了看陸星垂,眉頭倏然皺了皺。
待得再瞧見站在后面的阿偃,他立時恍然,將手里的沉香珠串一撂,滾圓的珠子落在桌上,發出一串細碎不斷的聲響。
“哦,我說看起來眼熟,你們昨日便來過了,嗯?”
這人的嗓音是那種荒腔走板的嘶啞,仿佛隨時都在破音的邊緣反復試探:“昨日我便覺著蹊蹺,原來你們也是為了這事兒來的?”
如蔡廣全所言,此人鎮日在他的賭坊里坐鎮,昨日見過陸星垂和阿偃,那簡直是一定的事。他主仆二人也就沒了否認的必要,客客氣氣沖他拱了拱手。
這人倒是也懶得追究,噱笑一聲,眼珠子又轉了回來。
“季三小姐找到了我這里來,是想打聽什么?”
他笑容未達眼底,挑著眼皮道:“府上季大爺,的確是輸了點子家當在我這兒,但那是他自個兒掏出來的,可不是我搶的,何況,這點子東西于你們季家而言不過九牛一毛。賭坊的道理就是愿賭服輸,您該不會是想把東西討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