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星垂先她一步踏下最后一級樓梯,輕車熟路地抬起手臂來給她扶“橫豎往后照舊有機會再來,那時候再多陪陪舅父舅母也就罷了。”
季櫻借他胳膊點力量,從樓梯上下來了,撐不住要笑,彎著嘴角側過身去與他相對“你我這稱呼可是太亂了點。同樣一對兒老人家,我喚他們祖父祖母,你卻只稱舅父舅母,怎么都覺得我有點子吃虧。”
“這也好說。”
陸星垂也笑,深眸之中透出一點清淺的光“往后碰上我家的親戚,你便跟著我的輩分來稱呼,若是去了你家里,便換我跟著你的輩分想想我從前季兄季兄地叫著,今后卻也得稱上一聲四叔,是不是就好受多了”
“嗯,確是頓時就舒坦了。”
季櫻笑出聲來,兩人離了酒樓大堂,站在馬車前,她便又道“今日就不必送了,你也早些回去休息,明日雖出不了甚么紕漏,卻只怕難免得花些精力的。”
陸星垂應了,替她挑了車簾,看她上車坐穩,目送季家的馬車走遠,自個兒才與阿偃兩個也往登春臺巷去了。
韋應求的賭坊每日里臨近午時方才開門,季海同姓褚的也是約在那個時候于醬醋行相見,翌日,季海依舊是獨個兒先出了門,他前腳剛走,后腳,季櫻與季梅和甄家姐夫也立刻跟上,在醬醋行門前與陸星垂和阿偃會和,今次再進賭坊,自是順順當當,入了院子,卻也沒往那幾間烏煙瘴氣的賭場里進,而是徑直去了韋應求的書房。
那韋應求這當口,仍是氣定神閑地坐在椅子里盤他的手串,眼一睜瞧見季櫻來了,忙堆出一臉笑站起來迎上前。
“我這心里還犯嘀咕呢,令大伯已是來了有一陣了,怎地不見季三姑娘前來,莫不是竟放心到如此地步”
他樂顛顛地道,并未請季櫻等人就座,而是將他們重新領進了院子里,帶到一處早已擺好了果子茶點的石桌邊。
“看戲嘛,自是不必親身往那烏突突的地方去,但若只呆在我那書房里等信兒,又未免失了些意思。”
韋應求一張胖臉笑得眼睛都快沒了,分明很喜慶,可隱隱地又透露出些許精明,十分有禮數地讓幾人坐“您幾位都是富貴堆里出來的人物,打小兒錦衣玉食的,哪里受得了賭場里那股子氣味不若就別為難自個兒了吧,在這兒坐著,耳朵里清清楚楚地就能聽見聲兒,您瞧,窗上還能看見人影兒吶,就跟皮影戲似的,豈不也別有一番趣味”
聽他這話的意思,分明是已經將事情安排得妥妥當當了,季櫻便對他微微欠身,一笑“這怎么好意思,還讓您為我們預備上這許多今日的事”
“今日的事,原就是您幫了我。”
韋應求還算厚道,沒真讓季櫻說出感謝的話來,先一步將話頭截了去“我這賭坊啊,開了這許久,之所以一直太平,正因為謹慎。要是真有誰,在我的賭坊里出手段害人,難道我能脫了干系事情一旦傳出去,往后,還讓人如何相信我這兒是個安樂處怕是再沒人,能踏踏實實在我這兒玩啦,我這生意豈不全毀了”
他說著往前湊了湊“光是準備這么點兒不值錢的吃食,哪里能表達得出我的感激之情我看這樣吧先前令大伯用來抵債的鋪子房地契,我這就給您取來,您今日就帶回家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