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修有些躊躇,想了想,仍是答應著去了,這邊廂,季櫻即刻跟著范文啟和溫恒云去了書房。
照舊是茶點果子齊備,大抵是考慮到姑娘家喝太多釅濃的茶水不好,廚房特地給季櫻備了鹽梅飲子,呈到面前,透明微褐的茶湯下,碗底沉著三顆泡得圓滾滾的梅子,湊近一點,淺淡的酸甜氣撲面而來。
季櫻小小地抿了一口,抬起眼皮。
范文啟與溫恒云兩個一左一右也坐在椅子里,這會子正不約而同向她看過來。
“那我接著說”
季櫻望向溫恒云“溫大人,方才您話里的意思我聽明白了,可我又想不通。您說現下的情況對我爹十分不利,可我想,劉家若是有切實的證據,應當早就拿出來了,又何必等到今天他陡然出了這樣的慘事,連我心里也免不了跟著發顫,可這與我爹沒有關系呀”
“是,他家遇上的禍事,同季二爺的確無關。”
溫恒云眨了眨眼“但季三小姐可有想過,他家突遭橫禍,倘若在此等情形下,他們仍舊死咬季二爺和平安湯不放,甚而表現得更加歇斯底里,那么供詞的可信度也就大大增加了。”
這說法與季櫻先前所想不謀而合,季櫻卻只扮作醍醐灌頂,睜大了眼“這豈非太不公平”
“公平”
溫恒云忽地冷笑了一聲“季三小姐,何為公平這世上有的是平白無故而遭受誣陷的人,令得自己乃至全家身陷困苦之中,慘一點的還會丟了命。更有甚者,也許他和他整個家族的姓名都被徹底抹去了,時光流逝,漸漸的再沒人記得他們曾經存在過,而他們,從頭到尾壓根兒沒有做錯一件事。您說說,被冤枉至此的人,他們又該去何處說理”
季櫻倏然一震。
他這話,聽起來只是個舉例而已,卻好似意有所指,沒那么簡單。
然而眼下,季櫻無心思去探究他想表達的究竟是什么,只當是沒聽出他話里有話,道“您說得有理,如此看來,現下的情形,對我爹確實非常不利。如今我不關心劉家到底為什么要這樣做,原因大可之后再去探究,請問溫大人,此事可有破局之法”
話音才落下,范文啟擱在扶手上的右手猛然縮了縮,條件反射一般,飛快地握緊又松開。
季櫻轉頭看了看他,他便有點抱歉地一笑“這事兒真是,想想連我都覺得揪心。”
范文啟反應奇異,旁側的溫恒云卻仍舊穩穩當當地坐在那兒,連眼皮子都沒動一動。
過了好一會兒,他才稍稍轉了轉頭,面對面直視季櫻的眼睛。
“季三小姐,我心下明白,令尊此案是被人牽連,純屬無妄之災,我也相信此事與季二爺全然無關。但我身為京兆府的人,今日與你說了這么多已是不妥,若再多插手”
他說到這里,把后半截話吞了回去,又沉默了半晌,好似終于下定決心“況且,眼下就算我有心想幫季二爺,也不知該如何入手。我記得二十年前,也有這么件事,同樣的被人誣陷,同樣的百口莫辯,只不過那件事更慘,連累了一大家子人,都被從這世上抹了去這事直到今天,也未能昭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