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清婉一言不發,始終臉色平靜地微微垂眸站著,直到聽見蘇氏下逐客令,她才再次對許默然拱手施了一禮,然后頭也不回地轉身離開了。
蘇氏看著杜清婉的身影遠去,這才扶著許默然和蘇媚的手轉身往院子里都,還冷笑了一聲說:
“一個女子,每天像個男人一樣的在外面瘋跑,還打扮成這幅模樣,真是不知羞恥。”
許默然難過地回頭看去,然而巷子盡頭已經沒了杜清婉的身影,只余數片黃葉在寒風中劃過。
一片水光溢在許默然的眼底,他認識的杜清婉自小就是個驕傲的性子,何曾受到過半點言語上的委屈,如今卻能這樣淡漠地被人責罵而不做聲,許默然想不出杜清婉這些日子是受了多少苦,才能把性子磨成這般模樣。
走在許母另一側的蘇媚悄悄瞥了一眼失魂落魄的許默然,心里惱怒的同時臉上卻依然帶著笑,柔聲勸蘇氏道:
“姑母,杜小姐如今生活艱難,想來也是為了方便,所以才穿男裝出門,她也是個可憐人,我們該對她寬容些才是。”
蘇氏哼了一聲,又瞪了一眼許默然,咬了咬牙終于停止了對杜清婉的指責。
許默然松了口氣,感激地看了一眼蘇媚。
蘇媚對著許默然溫柔地笑了笑,微微垂頭間,一縷長發滑過玉白的脖頸,萬種風情盡收其中。
許默然忙收回了眼神,心念轉圜之間又想到了杜清婉如今的處境,心情不由得更加沉重,他也不知道自己模仿的那封信能不能騙過林氏,暫時開解一下她的心情。
杜清婉在天黑后才趕回黃家莊,她在燈下把信遞給林慧玉后,明顯看到林慧玉的眼里閃過了一絲失望之色,并無該有的喜悅之情。
杜清婉心里一沉,知道林慧玉怕是已經看出信是假的了。
誰知林慧玉看完信之后卻對著杜清婉虛弱地笑了笑說:
“婉兒,你外祖母說了,已經派了船來接咱們,很快就會到的。”
杜清婉不敢去看林慧玉的眼神,忙找了借口說要換衣服就趕緊走出了林慧玉的臥房。
兩行清淚順著林慧玉蒼白的臉頰滑下,她緊緊攥著信紙,枯瘦的手指抖個不停。
農家小院浸潤在冰冷的月色之中,杜清婉坐在窗前看著桌子上的銀票發呆,這是許默然夾在信里送給她的。
杜清婉卻不知道母親林慧玉還能撐多久,心都已經死了的人,就算她天天都把鄭郎中綁來又有何用?
杜清婉拿著銀票去敲開了鄒嬤嬤的房門,聽杜清婉說想租條船帶林慧玉北上洛邑尋親,鄒嬤嬤不由得苦笑,拉了杜清婉坐在床沿上說:
“三小姐,別說你娘如今病成這個樣子,就算是當初你們剛出事的時候啟程,就你娘那身子骨也未必能熬得過這長途奔波之苦。依我看,你還是好好陪著你娘,等她走了之后再去京城尋親吧!”
杜清婉默然,她并不想去攀附侯府,可一想到林慧玉可能到死都不能再見外祖母一面,她的心里終究還是不落忍。
中秋月圓之夜,林慧玉已經病得時時陷入昏迷之中,鄭郎中連藥都不肯再開了,只對杜清婉搖了搖頭說:
“三小姐,你給林夫人準備后事吧。”
一旁的黃安同情地看了一眼杜清婉,忙又低下了頭,雖然杜清婉一直對他客客氣氣的,可他就是怕這個一天到晚也沒幾句話的女子。
三天后,林慧玉在杜清婉的懷里閉上了眼,臨走的時候還用冰涼的手指抓著杜清婉,囑咐她一定要去京城投奔外祖母高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