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自己僥幸入了仕,誰又敢和有前科的自己交好啊。
官場是什么,那是最講師承,同窗,同鄉的地方了,那都是互相照應,才能立足的啊。
可自己,到時候官場是自己孤身一人,豈不是更加分外兇險。
夫婦二人皆是沉默不言,徐家這么多年就指望徐經了。
這下子,這下子,也算是斷了。
真正的大族,又有哪一個不是官場上有人呢。
他們這一房,以后的日子,恐怕就不會那么好過了。
楊氏知道,自家夫君從小到大都是讀書,如今心灰意冷,恐怕這心里更是難過萬分,自己,有怎么能在說些什么呢。
如果說是徐經心灰意冷,那程敏政,就是心如死灰。
回到府邸,同樣的場景上演在程府里,只是程敏政絲毫沒有劫后余生的喜悅,只有著生不如死的悲涼。
見老爺這樣,程府上上下下都是噤聲不止,氣氛壓抑。
程敏政知道,自己這輩子,就算完了。
罷官,也就意味著,自己這前半輩子就算是白活了。
自己是罷官,不是致仕,也就是說,什么退休的福利,自己是一概享受不到。
可自己才五十來歲啊,正是滿心壯志的時候啊。
一路走來,官運亨通,已是禮部右侍郎,未來內閣最有力的候選者,清貴的不能在清貴了,又在文壇有一席之地,被同輩推崇。
如此大好的前程,如今,官職丟了,士林聲名狼藉,以往的一切,只是眨眼間,全成了鏡花水月,竹籃打水,一場空啊。
華昶。
想到這個名字,程敏政再無任何風度,眼睛赤紅,恨不得啖其肉,飲其血,都是他,自己才會有這般下場。
五十歲啊,自己才五十歲啊,難道自己就真的要歸鄉等死。
要是別人,哪怕被罷職回鄉,大可以用來養養聲望,等到新君繼位,到時候就是再次啟用,高官厚祿,紅衣大袍。
可是自己,毫無辦法啊。
程敏政欲哭無淚,可又沒有什么辦法,沒人敢給自己說話,自己的案子已是鐵案,絕無反轉的可能。
別說是當今一朝,就是新君登基,自己都再也回不到朝堂上來啊。
程敏政想到這,只有深深的絕望。
足足一天一夜,程敏政把自己關在屋里不吃不喝,急得外面人團團轉。
就當外面準備要破門而不是,程敏政打開房門,一夜之間,頭上竟是多了不知多少的白發,整個人也都蒼老不少。
“夫人”,程敏政聲音低啞,頗有些有氣無力,“這些日子,府中在京師的鋪子什么的,都發賣了吧,收拾收拾,等收拾好了,就回徽州老家。”
“老爺,老爺您的意思是,咱們再也不回來了?”
程夫人吃驚不已。
“不回來了”,程敏政苦笑幾分,“這京師從為夫入仕一來,住了二十多年了,住了這么多年,厭了,現在想想,這天子腳下,還真的不一定比咱們家里好,還是咱們南邊的老家好。
既然為夫沒了官身,京師居之不易啊,正好,咱們回家去。”
“好,好,那咱們過些日子就回去,妾身也覺得還是家里好,比京師這暖和多了,每年京師,都是冷的刺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