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色泥土鋪就的小路上,滿是草履皮靴的腳印。飛揚的塵土濺不太高,遇到空中的水汽便沉落歸寂。小賣部里的人們低聲談著話,陳桉目不斜視地快走,半個小時后,抵達了小鎮盡頭的那座小區外頭。
那是個顏色沉重的破敗建筑,被強悍的墨色植物攀附吞食。城外的道路有著高低起伏的坡度,灰色的冰粘接在上面,黃色毛的小狗玩著滑冰的游戲。陳桉仔細打量了一下四周,樓前面的紅色地磚是鏤空的。刷子一樣枯黃的草立在那里,有個穿白大衣的大爺在它們中間溜一只烏鴉,細細的鏈子拴在小鳥的左腳上,它大張著嘴巴不停地說話。
離他們不遠的地方,穿紅衣服的女人對著手機哭訴著什么,胳膊一搖一搖的,不知道哪一下就會從她的身體上脫落下來。空曠的視野只有他們兩個人,掃地的大媽在五分鐘前從這個小區離開了。
陳桉咳了一下,沒想到這個小鎮還有自己沒去過的地方,而且還如此荒涼。
“地方沒錯吧?”陳桉掏出遙控器,偽裝成手機一樣貼在耳側。
“當然,”遙控器懶洋洋地說道:“反正這個小鎮也就這么芝麻大的一丁點兒地方,還能有跑了?”
“說的也是。”陳桉點點頭。
昨晚與她仔細交流后,知道了當年上高三的她是自殺在學校女廁里。至于具體原因,她卻全然忘記了。
遙控器聽完有些費解,覺得可能事情并不是原本想的那么簡單,于是索要了她家的地址欲一探究竟。
這便是陳桉出現在這個小區門口的原因。
但是,可能是陳桉的腦子有問題,哦不對,是那破遙控器的腦子有問題,如果它有腦子的話。我們漏掉了一個極其重要的信息。
名字。
昨晚我們竟然忘記了問她的名字是什么。
真是白癡。
“都怪你,忘記問人家的名字,你現在讓我怎么去問有關于她的消息啊!”陳桉很不爽地對遙控器說道。
“呵呵。”
遙控器很不屑地笑了下,笑聲中充滿著深深的嘲諷。
“小爺怎么可能忘記這么簡單的事,”遙控器震動了下:“自殺的人成鬼后是不會記得自己的名字的。”
陳桉挑了挑眉頭。
“我們來就是為了尋覓她的名字,”遙控器賤兮兮地給我倆的對話下了結語:“白癡!”
陳桉極為不爽地把它塞回了口袋里。
遛鳥的大爺依舊在那自得其樂的逗弄著,陳桉快走了幾步,小心翼翼地站在大爺身旁,輕聲說道:“大爺早上好啊。”
大爺沒有理陳桉,繼續逗鳥。
“大爺,大爺!”陳桉又喊了幾句。
“你大爺!你大爺!”
那只烏鴉突然撲騰起來,朝陳桉叫嚷道。
陳桉嚇了一跳。
“大爺,你的黑鳥也成精啦!”
咦,為什么要說也?
“成什么精,”大爺沒好氣地回過頭來,終于是開了口:“沒見過烏鴉開口講話阿。”
說實話,陳桉一直以為鳥類當中只有鸚鵡會學舌,沒想到烏鴉也有這個功能,但想了想自己揣在口袋里的遙控器,好像自己真的有些大驚小怪。
“嘿嘿,”陳桉憨笑道:“我還真沒見過這么俊朗的烏鴉。”
大爺白了陳桉一眼,說道:“你啥眼神阿,烏鴉黑不溜秋地哪門子俊朗了。”
得,馬屁拍在馬腿上。
陳桉悄悄斜著眼看了他一眼,這老頭不按套路出牌阿。
不想跟大爺繼續磨嘰,陳桉直接切入正題:“大爺,我跟你打聽個事。”
“不管。”
大爺這次頭都沒抬得說道。
“喂!喂!你們大爺大媽不都是愛多管閑事的嘛!這次怎么這么冷淡阿,難道因為我長得不可愛麼?”
糟糕!一不小心把心里的吐槽說出來了。
大爺緩緩抬起頭來,一手撓了撓臉頰,用一種莫名的眼神看著陳桉。
“你長得的確是一點兒也不可愛阿。”
“那你也不必在‘一點兒也不’這幾個字加重音好吧!”陳桉氣急敗壞地說道。
“好啦好啦,”大爺擺擺手:“年輕人莫太沖,你剛才說啥?有事問我?”
陳桉也終于想起正題。
“是是是,”忙不迭地點頭哈腰:“大爺有個小事想問你一下。”
“嗯嗯。”大爺漫不經心地掏了掏耳朵,然后朝陳桉伸出一只手來。
陳桉愣了一下,什么意思?
大爺可真是有禮貌的好人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