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中二十一年,都城元安已連綿數月的陰雨,終于在一場大雨后,初見那抹暖意。
蘇若音站在廊下輕搖著團扇,抬頭望著屋檐下滴落的水滴,滴落在地面的小水潭中,泛起陣陣漣漪。
云裳貼心的給她披上一件薄薄的披肩:“小姐近日怎么喜歡看這無趣的雨珠子了,您大病初愈還是要小心不能受寒。”
蘇若音淺笑輕吟道:“相尋夢里路,飛雨落花中。”
云裳不解得抓耳撓腮道:“小姐說的是什么意思啊?”
蘇若音搖了搖頭道:“沒什么意思。”
自從莫名其妙醒來就變成了正議大夫的庶三女蘇若音,宋婉清過得猶如金絲籠中的金絲雀一樣,成日里只得在自己的錦繡閣中癡癡的望著廣闊的天地出神。
她無時無刻的思念家、思念著爹娘、思念著那個翩翩少年,可是宋婉清家所在的安平縣,離她現所在的都城元安足有千里之遙。
她如今困于此想要出府已是難事,更何況要前往千里之外的安平縣,又沒有身份公驗,被官兵攔下認作是流民賤戶,那就少不了要進衙子,跑不了太遠又會被抓回蘇家的命。
這幾日她焦頭爛額的很,卻也只能無奈的認清現實,望著雨寄相思。
云裳道:“聽芳姑姑說,一會安寧侯家要來為五公子求娶我們府上的姑娘。”
蘇若音卻出乎預料的異常的平靜:“長幼有序,求娶也該是娶二姐,挺好。”
“說是您和二小姐都有可能呢,萬一是小姐您豈不是就成了安寧侯家的五夫人了,這可是好事呢!”
蘇若音瞥了瞥這單純的丫頭,倒也是可愛的緊:“這找庶女的也該是個庶子,日后并不能承襲爵位,何況這種貴胄豪門家,最是不好相處的,舅姑、妯娌之間身份高低不同也處處是矛盾,還不如一個人自由自在的好。”
雖然宋婉清家不過只是尋常的商賈之家,和貴族完全搭不上邊,可是父親、伯父的那些個姨娘們各個都不是省油的燈,日日爭吵的家宅不寧的。
她漸漸也明白了,這看著華麗平靜的屋院,內里的腌咂事可是多的數不清。
云裳道:“可是二小姐卻期待的很呢!要是二小姐做上了安寧侯府的五夫人,還不知道怎么個得意勁呢!”
“她得意是她的事,一會你去通過夫人給我請個大夫瞧瞧,就說我舊疾復發,身體不適的起不來床。”
蘇若音心里打著如意的小算盤:“只怕安寧侯府知道我是個病秧子,也定不會選我才是。”
蘇若音轉身進了屋褪下外衣,躺在床榻之上,裝病這門拿手好戲她從前在宋家為了能不用去書塾,早已是駕輕就熟的很。
大夫來看過后,給她開了好些補氣血的方子,也就算蒙混了過去。
蘇府的中廳昌瑾閣中,蘇睿章和蘇家主母笑意盈盈的望著安寧侯的五公子與一個打扮喜慶的媒婆。
這五公子一副輕狂的模樣,目中無人的直接落座,拿起茶盞聞了聞剛沏好的新茶,卻一臉鄙夷嫌棄的立馬放下。
媒婆率先說道:“蘇大人、蘇夫人,早聽聞這蘇家的姑娘水靈漂亮,又知書達理、溫柔賢淑,自古娶妻娶賢,所以安寧侯府的五公子有意想要迎娶蘇家的姑娘,兩家共結秦晉之好。”
蘇睿章雖是對眼前這胖肥又沒有禮數的紈绔公子極不滿,可這安寧侯權位高又不能輕易的得罪。
只得輕笑道:“能和安寧侯家結親自然是好,只是老夫有兩個女兒已及笄,一個是庶二女蘇蕓瑾,一個是庶三女蘇若音,不知五公子是想求娶哪個丫頭?”
這五公子根本沒見過蘇家的兩個姑娘,僅僅是父母的意思,他哪里會知道該如何選擇。
五公子挑著眉道:“不知蘇大人能否安排兩位姑娘出來見見。”
蘇夫人笑意盈盈的說道:“真不好意思五公子,這三姑娘前些日子失足墜入鯉魚池中,僥幸撿回了一條命,這身體也一直未好全,這今日一早又病了,不如…改天再見吧。”
蘇若音的生母身份低微又早亡,而蘇蕓瑾的生母柳姨娘,和蘇睿章是年少情誼,感情自是不一般,也沒少給她這個正房使絆子。
她本就是出生于名門士族,自然深諳內里的門道,雖然嫁去安寧侯府看著風光,可這安寧侯夫人是出了名的不好惹,這瞧著這五公子粗鄙的模樣,也定不是好相與的。
平日里蘇若音謹言慎行的偏安一隅,而蘇蕓瑾就仗著母親的得寵,性子孤傲私下常自詡為嫡女,她就更愿意把蘇蕓瑾給推出去,也算幫了蘇若音一把。
五公子皺眉道:“這三姑娘病了?”
蘇夫人道:“是啊,最近身子一直不痛快,也請了大夫來瞧過,說是要好好將養著,否則會傷了根本。”
五公子可不想娶個病秧子回去,腦中浮現出那面黃肌瘦、骨瘦如柴的模樣,還整日里湯藥不停的飲著,光用想的就倒胃口得很。
五公子清了清嗓子道:“既然三姑娘身體不適,還請三姑娘好生將養著,那明日就派遣媒人來給二姑娘下聘禮。”
蘇睿章再不情愿也只得陪著笑連連應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