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就把吃完的果核種到幾個破洗臉盆里,誰知他真的中出了樹苗,這下可把我們給樂壞了。
我們就把樹苗當作了寶貝,一次一次尋找山上的野生果樹,一個一個的嫁接上去。
三年后,就有十幾棵果樹開花結果了。
那時這山上還是很荒蕪的,我們也沒有想那么多,哪個班有時間,哪個班就來整理這里。
慢慢的,這就成了一個沒有規定的習慣。
一年又一年,到了我這一年,山上已經有了四五十棵果樹啦,因為我們每個人都想在自己復員時看到自己栽的樹。
就這樣,有的人一次又一次的打報告,不復員,就是為了把這山上載滿了果樹。
讓這山上開滿了潔白的花朵,把梨樹上結出來的梨子送給平時照顧我們的人。
這些人就是這里的老百姓,這里的親人們。
每次都聽大家說這里的梨子可甜了,我們從心里感到高興了。
“叔叔,你們沒有吃過嗎?”我很好奇,怎會是聽大家說,而不是他嘗到的呢。
他不說話,笑著望眼前的梨花,就像看一個喜歡的姑娘。
“那就是說,這里的果樹不是一個人的。”我自己回答了自己。
“不是一個人的,是這個城里所有人的。”他用很肯定的口氣回答。
“那你在這里是看著什么呀?是看著有沒有人偷梨子嗎?”我的伙伴問又了一個問題,然后吐吐舌頭。
他搖搖頭,笑笑摸摸他的頭,是啊,他剛說過,這些梨子是這座城里人的,那他在這是為了什么呢?
“叔叔你是為了看梨樹的嗎?”我試探的問他,想到姥姥說的話。
山下建那個房子是不是傷到了梨樹呢?
他還是搖搖頭,說道:“山下的那個度假山莊是一所養老院,是我們戰友合資開的,主要是為了幫助一些兒女不在身邊的孤寡老人。”
“那你到底為什么要在這里守著呢?”我終于學會了打破砂鍋問到底,這可是姥姥教我的,說我將來上學了,要學會把不懂的問題問透徹了,就會記得扎實了。
“我是在和一個人一起守這里的,他前年病了,沒了,臨走時就想念這片果樹林,想在這里當兵的日子。”
他轉過去身,走到一個樹下,指著樹身說:“這棵樹是他栽的,你們看,所有的樹上都有標記的。”
我們仔細的瞧,果然,每棵樹上都有標記,每個標記都不一樣。
原來他把這些樹當做他的戰友啦,我聽的鼻子里都酸酸的。
“叔叔,你的臉是怎么弄的?”我的伙伴怯怯地問他。
“哦,這沒什么,是一場意外導致的。”他撩了一下頭發,露出整個疤痕。
那疤痕就像一只肥碩的蜈蚣趴在他的臉上,齜牙咧嘴的。
他不說,但是我們都覺得那也是一個很深的故事。
姥姥等我們都問完了,有些拘謹的問:“聽說,這里總有軍號的聲音,是為了什么呀?”
這個問題我也想問,我怕姥姥心里不得勁,就一直憋著。
“我想和他們一起回憶,那段最好的時光是在軍號里的。”他淺淺地說,根本不是我想的那些恐怖的畫面。
原來,軍號是最美好的回憶里的,那我夢里的軍號聲也應給是回憶里的,是爸爸給我的回憶。
“叔叔,我爸爸也是軍人,他也會吹軍號的。”我很驕傲的說,眼角斜楞我的那兩個手下。
他們一直不相信我說的話,只有我使勁哭鼻子的時候,他們才會極不情愿的假裝信我。
“哦?那我給你吹一段,好嗎?”他看出來我有點要哭的樣子,轉身進屋。
過一會,從里面拿出來一個紅色的絲絨布袋。
他從袋子里取出一把黃金色的軍號,站在一塊突出的石頭上,鼓起腮幫。
軍號聲想起來時,梨樹上的梨花開得更燦爛,滿山偏野的跟著軍號聲舞動,就像千軍萬馬在奔騰。
后來我在軍號聲里走下山,心里的害怕一點一點的沒了,爸爸那張堅毅的臉再次出現我眼前,在山腳那向我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