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齋筆不離手,時而扶額時而皺眉,看著窗外的雪樹銀花,手腕一勾,筆下鋒利,一個“嚴”字赫然于紙上,姜齋突然記起,里面有一個欽差官員姓嚴,且如今現任的戶部尚書也姓“嚴”,天下沒有怎么巧的事吧。
手指在桌案上輕點,看著手上的白紙蔓延的墨跡,那就先從你開始吧。
戶部尚書也不是什么人都做得了的。
姜齋總和著近月來自己了解到的不多朝廷局勢,腦子一邊構畫著關系圖,利益與權力就是能將所有人連成一條看似堅固的線,沒有人能跑得出去;站在金字塔上方的人卻只是輕而易舉地一勾手指,那條線立馬分崩離析。
當朝皇帝昭景帝,年近不立之年,龍體康健,現在也未立太子,子嗣不多,甚至早年間后宮一直無子嗣消息傳出,親自下旨在皇室宗親里挑選了一個兒子,可就在幾年后接連有后妃的消息傳出宮闈,那個宗親子嗣雖說是占著大皇子的稱號,可百無一用。
最大的角逐方應該就是曲皇后的親子宣和,母家是右丞相,背后是丞相府和一干大臣;莊貴妃的兒子宣玨,莊貴妃深受景帝寵愛,甚至說是寵冠六宮也不為過,只可惜紅顏薄命。
聽說景帝一夜之間就白了半頭黑發,更不許有人再提起莊貴妃,對于莊貴妃留下的孩子也只是血緣關系上的關愛。
對于宣霽,姜齋確實有些好奇他在景帝心中的位置,冠以國姓,兵權說給就給,封王直接給開國皇帝潛邸時的名號,這是大昭開國第一次也不為過,當時朝堂震驚,有老儒生甚至當著宮門自盡,只為一句于理不合……
景帝對宣霽的寵幸不僅如此,可以說就是在把宣霽當繼承人培養,可從來沒承認過宣霽的身份。生母何人,從何而來,在宣霽的出生名冊里,最多的就是不詳、不詳、不詳。
姜齋知道的有關宣霽的不多,不僅是因為流傳出來的消息本來就少,而且敢討論碎嘴的人就不多。
姜齋正想著,突然感覺身后有空氣在不規律流動,沒有轉頭,但銀針已經悄然出袖,在寒涼的天色下尖端泛著白光。
“你在寫我的名字,”身后不遠一道低沉的聲音傳來,傳來布料摩擦的聲音,是宣霽,他正在往這邊走。
姜齋不動聲色地收回銀針,轉身看向宣霽,臉上聲色不顯。
宣霽很多話是疑問句,可語氣里卻早就是肯定,他也并沒有想被詢問者給他一個回答。
一只骨節分明的手伸了出來,指節修長,指蓋干凈,宣霽絲毫沒有客氣,直接拿過桌案上一頁頁攤著的紙張。
空氣中傳來紙頁翻動時發出的輕微刺啦聲,姜齋福身行禮,“參見將軍,將軍安好。”
宣霽沒有說話,甚至一個眼風都沒給姜齋。
宣霽隨意翻了幾張,前一兩頁是方才他給姜齋看得證據,中間夾雜著幾張好像是藥方的東西,最后幾張仿佛就只是鬼畫符,什么也看不懂,有幾張他只知道是類似于關系圖之類的……
“這是什么,”宣霽把紙頁放回原位,走到桌案前的椅子,掀起衣袍便隨意坐下,手指也不時在座椅上輕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