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水書院的授課場所并不是固定的,雨過天晴,太陽出來之后,范瓘帶著二十幾個學生離開丹水城,前往郊外游玩。
丹水城之所以叫這個名字,這是因為發源于雍州的一條河流穿過上洛郡和南鄉郡,丹水城正好在這條河流側畔,便取丹水之名。
一行人抵達山腳,前方就是丹水河流,后方則是當地人稱為‘獨山’的大山。
之所以叫獨山,那是因為丹水城周圍乃是秦嶺的余脈,諸多大山都是相連的,唯有獨山不與其他大山相聯系,所以就叫獨山。
據聶嗣目測,獨山并不高,海拔頂多在兩百米左右。上山坡度較緩,倒是個不錯的踏青去處。
只可惜,范夫子年紀大了,腿腳不便,大家不能上山,只能在草地上席地而坐,聆聽范夫子教誨。
聶嗣依舊坐在最后一排,時而聽學,時而看著不遠處穿過的河流發愣。
在他身旁的公羊瑜則時而半瞇著眼睛假寐,時而打著酒嗝,嗆的他前面的荀胤常常以袖遮住口鼻,投來嫌棄的目光。
“思然一定恨死自己了。”聶嗣玩笑道。
公羊瑜嘿嘿一笑,“他確實恨死自己了,今日坐在了我前面。”
聶嗣訝異的看了一眼公羊瑜,這人是自己肚子里的蛔蟲么,怎么每次都能猜到他話里的意思。
坐在前面的荀胤側過身子,露出一張方正臉,目光不善的看著公羊瑜。
“公羊伯異,你還有臉說!”
荀胤后悔死了,他真該離公羊瑜這個酒鬼遠遠的。
“思然兄,稍安勿躁,可別驚動了夫子哦。”公羊瑜嘿嘿一笑。
荀胤哼了一聲,轉身不理會公羊瑜,心中下定決心,一會兒就走!
見此,聶嗣失笑的搖搖頭。無聊的求學生活,每日能有這樣的消遣也是不錯的。
草長鶯飛,林間鳥雀鳴聲,河流漱漱而過。
時不時的,能聽見范瓘吟誦古經歌謠,倒也別有一番體驗。
至正午之時,學子們四散,有的相約戲耍,有的圍著夫子請教學問,還有的仰躺在地上喝酒。
聶嗣則是領著奢奴,踱步河邊,拿出準備好的釣魚工具,尋找最佳垂釣地點。
釣竿就是竹子,魚線則是細麻線,鉤子是鐵質的彎月鉤子,除了做工不夠細致,鉤尖不夠犀利,倒是和聶嗣記憶中的魚鉤大差不差。
奢奴就地取材,挖出幾條地龍串在魚鉤上。
一切準備完畢,聶嗣調整了代替浮子串在魚線上的赤色綢布塊位置,旋即開始垂釣。
釣魚就是打發時間的。
他既不想圍在范瓘身邊請教學問,更不想學公羊瑜躺在地上喝酒,所以釣魚是個不錯的消遣活動。
水波泠泠,赤色綢塊在水中起起伏伏。
奢奴眨巴著眼睛,期待少君能夠釣上來一條魚。
時間像是河流中的水一樣,緩緩的走過,好一會兒聶嗣都沒有釣上來魚,因此他便席地而坐,嘴里叼著青草,百無聊賴的打量著周圍的環境。
看厭了,便就是那么回事,沒什么區別。
“前方是兩棵樹,一棵是桑樹,另一棵還是桑樹......”
聶嗣沒說下去,他被自己逗笑了。
這算不算苦中作樂,追憶過往?
他不知道。
“有何笑的,確實是兩棵桑樹啊。”荀胤不知何時來到他身側。
聶嗣頷首,“你說得對,只是我們所想的意境不一樣。”
“意境?”荀胤眨眨眼,好奇道:“有何意境?”
聶嗣微微沉吟,言道:“如果說‘我的前方是兩棵桑樹’,這便表示我們是一眼看見了兩棵樹,沒有先后順序。可換成‘一棵是桑樹,另一棵也是桑樹’,這是不是表明,我們先看了其中一棵樹,而后在轉移目光看見了第二棵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