聶嗣問道:“夫子,災民如今情況如何?”
“不妙。”范瓘憂心忡忡道:“他們既是災民,也是饑民。長途跋涉,途徑數地,都沒有得到安置。如今吾等雖拿出薄資購糧賑濟,然則非長久之道。粗略算來,災民已達上萬人,若是只靠民間賑濟,無法根治。”
在面對聶嗣的時候,范瓘也沒有說什么漂亮話,而是將自己的憂慮說了出來。他們現在能賑濟,可是卻無法妥善的安置這些災民,聚集在丹水書院可不是長久之道。
日復一日,他們手中的糧食總會消耗殆盡,到時候又該如何?
聶嗣望著死氣沉沉的災民們,忍不住問道:“夫子,朝廷為何不出手相救?”
這些災民既然途徑了數地,那么朝廷不可能不知道這件事情。
范瓘略微沉默,一時間不知道怎么回復弟子。朝廷的事情錯亂復雜,既有權臣從中作梗,同時也有邊疆異族為禍。豈是一兩句話就能厘清的?
“盡人事,聽天命吧。”
‘這算什么回答?’聶嗣心想,這不就是修飾了放棄的意思么。
便在此時,公羊瑜也抵達了。
“夫子,弟子可是將酒資都拿出來換了糧食。”他笑嘻嘻的朝著范瓘拱手,“此番吾購糧百石,皆已送來,請夫子驗收。”
“伯異辛苦了。”范瓘招呼人手去安置公羊瑜送來的糧食。
公羊瑜和聶嗣二人沒有打攪繁忙的范瓘,而是尋了一棵樹,在樹下望著巨大的災民群。
“說起來,今日府中仆從購糧,告知我糧價已上漲至每石七百錢。有些人,看樣子是準備借著咱們的手,發一筆橫財啊。”公羊瑜淡淡道。
“七百錢了么,我府中奴仆購糧時,每石六百錢,想來是那些商賈嗅到了掙錢的機會吧。”聶嗣臉上掛著淡漠的輕笑,可眉宇之間的嘲諷卻顯示出他此刻心情的憤怒。
公羊瑜道:“彼輩商賈,心黑手辣,無怪乎賤籍。”
“現在說這些已是無用,就算商賈的糧價再低,可也要錢買。吾等雖有薄資,然則要供給上萬災民糧食,實乃異想天開。須得官府救助,否則災民之事,難以緩解。”聶嗣看的很明白,他們現在做的事情只能算是飲鳩止渴。
無法根本解決這些災民問題,想要安置災民,必須要官府出手。
聞言,公羊瑜不屑道:“一個用強弓勁弩驅趕災民的官府,他們若是不搗亂,便算是做好事了。”
“如此說來,災民之事,無解?”聶嗣捏了捏拳頭。
公羊瑜沒有回答,只是輕嘆一氣。少頃,他言道:“災民之事,涉及荊北諸郡縣,朝廷必然早已獲悉。到如今,他們不出手,只有兩種可能。”
“哪兩種?”
“其一,朝中因其他之事,暫時無法抽調糧食賑濟災民,是故沒有明旨讓各地賑災。其二......”說至此處,公羊瑜頓了頓,接著道:“朝廷打算放任自流。”
聶嗣沉默一會兒,語氣生硬道:“我希望是第一種可能。”
如果是第二種,那可就太讓人失望了。
頓了頓,聶嗣又略感欣慰道:“幸與諸君同席。”
不管官府什么表態,最起碼,他的同學們都是良善之輩,出錢出力幫助災民。
“倒也不盡然。”公羊瑜道:“丹水賈氏乃是當地最大的糧商,周氏更兼良田千頃,儲糧少說萬石,賈璠和周閏二人,若是愿意出手相助,災民的壓力會更小。只可惜,此二人皆未至,如此倒也罷了,只是這丹水糧價暴漲,很難說沒有這兩家在其中作梗。”
‘賈璠,周閏。’聶嗣暗想,這倆人怕是都不太可能過來。
“伯異,賈璠乃是贅婿,怕是在賈氏說不上話。至于吉年......”聶嗣沒有說下去,周閏或許心善,但是其父絕不是什么好人。
“吉年落水之后便沒有來過書院,此刻,怕是在府中修養吧。”公羊瑜不知道周氏發生的事情,只是認為周閏因為落水,身子還未痊愈,所以沒有過來。
倆人說話間,同席們的糧隊緩緩抵達,時不時的能聽見災民們歡呼雀躍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