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大人腿一軟,要不是朱興德眼明手快攙扶住他,他就要原地坐下了,官帽都已經歪了。
張大人一言難盡的后怕,心噗通噗通亂跳。
如若他催促著趕路要快一些,一意孤行。
如若他聽了之前特意跑來說朱興德壞話的小人讒言,訓斥朱興德拿雞毛當令箭耽誤戰情,那么等待他們這支隊伍的就是隨著盤山路一起掉落山澗。
不是掉一小撮人,是搞不好正行進在中間,隨著這一場泥石流全部掉下山澗,回頭連個送信兒的人都沒有。
其實他不怕死,怕就不會主動領命。
可他怕的是前線的將領、無數征戰的將士想必還會死守、傻等物資的到來。
馬上就要進入深冬,沒吃沒喝,邊境頻繁交手惡戰,那些人流血流汗,還會最終因等不來糧食而活生生餓死。
那么,那些人在一天天期望中重復失望,他們在活生生餓死前會想些什么。
他想必將會成為朝廷罪人,百姓眼中的罪人。
“大人,建議速速撤退,重新考量路線,不能再耽擱在這里了,前方路不通”,朱興德用雙手扶著張大人正顫抖的胳膊,深深對望道“天要黑啦。”
“對,你說的對”,可見其慌張程度,都開始附和朱興德的話了。
此時的氣度和語氣,和普通老頭沒什么太大差別。
張大人準備上馬前,看了眼腳下的地,不遠處有幾塊地面居然呈現出蜘蛛網碎裂的狀態,就可想而知這場泥石流沖擊帶來的震動有多大。不知道的以為是地龍要翻身呢,而事實上是山上石頭砸的,能砸出這么老遠。
山底下要是住著村莊,那就完了。
虧著這里沒有百姓居住。
返回的路上,只能聽到督運隊的武官們不時申斥催促的聲音,靠腿行進的普通衙役和腳夫們,大多數沉默不語。
許多人是驚嚇過后緩不過神。
這也是出發后第一次見血,有一小撮腳夫已經被騾馬踢傷咳血,隨行醫者們卻無法讓隊伍停下給包扎治病。
大伙已經慢慢品出來了,隊伍規定,一旦受傷不是嘩嘩流血需要緊急包扎的那種,只有到達駐扎地和歇腳地才會給看病。
挺不到那時候的就沒辦法了,就地掩埋,上“死亡名單。”回頭家里能得個仨瓜倆棗的賣命銀錢。
要是挺到了呢,可是病的卻很重,不能再運糧的,仍會被原地扔下,也不知道這種情況給不給發點兒干糧讓回去。
反正一句話總結,要是小病能繼續效力必須一直跟隨隊伍,直到你沒有送物資的力氣。
要是大病起不來身,之后能不能活著回家,見到親人,全靠命。
腳夫們不得不自我安慰“行啊,最起碼現在還活著。剛才要是過那盤山路,哪里還有空琢磨生病給不給救治的事兒,早就沒命活著了,大伙一起玩完。”
也有好些人,直到這一瞬才真正意識到,領隊官員的每一個決策才是關乎他們命運的關鍵。
要是遇到那糊涂的官員,一個錯誤決定就會讓他們一死就死一大片。
求官員們每下一個指令,別拍拍腦瓜張嘴就來。
朱老二和朱老三在隊伍里后怕的不行。
本來他倆剛才就嚇的不輕,再一看有受傷的衙役被踢的直吐血,還沒人給看病,更是心里戰戰兢兢。
兄弟倆情不自禁捂住隨身帶的藥丸,原來四弟給他倆的都是救命的東西。一旦受傷,就算沒有隨行醫員在第一時間給他倆救治也不怕。
朱老二特意湊到朱老三身邊小小聲提醒“三弟,從現在開始,再不可以露出你身上有藥、有大煎餅,水囊里有水的事兒。那都是救命的物什,盡量別給別人。”
“水也不能給嗎我剛才還借給別人喝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