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花指指屋門,讓進屋說話,外頭下小雨。
她也順便坐炕頭喝口水歇歇,干一天了,就沒歇過。
來人邊跟在秀花身后走,邊說道:
“嬸子,你說這話,可就是磕磣俺們幾個了,我們人都要養不起了,哪里還有糧食喂豬。
就我家那老頭子,不是我埋汰他,真有本錢養得起豬那天,他也沒那大尿性(魄力)。
指定前怕狼后怕虎,明兒怕豬瘟,后兒愁賣不出去的。去趟鎮里都怕走丟的貨,這輩子沒啥大出息。他要是養豬啊,哼,豬還沒等賣出去呢,他先把自個嚇死了。”
話音一拐:“但你家不同啊,你家喂得起,你老也買得起。”
來的另兩位婆子也跟著附和:“是啊是啊,你說咱才知道,你家這才叫真人不露相,你老可真是厲害。”
秀花疑惑:“我家咋的啦?”
“嬸子,你還瞞啥呀,能瞞住嗎?雖說這些天下雨,村里沒幾個人出來,但是你家大孫女婿駕騾車滿村跑,說句臊臉的實話,我就跟著他來著……”
后面的話,左撇子就聽不見了,因為那幾個婦人隨他岳母進屋了。
左撇子心里有點兒擔憂,站在屋門外來回轉悠,心想:
難道制酒的事兒,這么快就傳出去啦?
按理不能啊,倉房門關的死緊死緊的。
可是人家又為啥說他岳母是真人不露相。
還是偷聽吧。
左撇子才將耳朵湊過去,朱興德手里拿著四個苞米面餅子出來了。一手拿倆,倆餅子中間蘸過大醬。
朱興德一邊吃的直打嗝,一邊和岳父一起偷聽屋里對話。
只聽外婆又來那一套說:
“你們不知道,養十四頭豬羔子,都是從西院老李家借的石頭,勉強才能蓋上,哪里還有多余石頭蓋大豬圈兒。三十頭往哪里安置,難處太多,不中。”
“嬸子,過這村就沒這店啦,咱這十里八村沒有幾個養豬的,想抓豬羔子都不好抓。趁著閻家老妹子還在這里,你老就不再考慮考慮?至于豬圈兒,豬圈怎還能發愁?誰家沒存幾塊大石頭。對啊。”
九嫂子說到這里眼睛一亮:“咱大伙給你家湊啊?”
真是快難為死她了,為賣三袋子糟糧各種計策齊出。
另一個跟來的婆子,就是她給拉纖的閆家姑娘,和閆家有親屬關系,只九嫂子一人還說不上話呢,插言道:
“對對,咱村有多少戶呢,一家推幾塊大石頭就蓋起來了,來年開春倒空你家再慢慢還。反正我家不著急。我本想給我大孫子成親蓋房攢的石頭,這一場大雨擼了桿,今年只鋪了個平,餓不死也沒剩下余錢,等明年秋天再說吧,我家就攢下不少石頭,你拿去用。”
老閆家已嫁出去的姑娘也表示,該叫秀花祖母還是叫外婆啊?總之,你老人家要是買她娘家糟糧,不多,來前數過,就七袋子,回頭她回婆家跟著一起去抓豬。
她保證讓婆家嬸子的大舅嫂給便宜,不敢多說,畢竟人家等著賣豬羔子著急用錢,是真急用,要不然不能舍得賣,差一不二的給抹抹零卻是沒問題。
而且那豬羔子,她見著過,可肥壯,她用人品擔保。她娘家在這住呢,她不可能干出那種坑同村的事兒,回頭戳她爹娘脊梁骨。娘家才是大后方,這個道理她懂。
秀花擺擺手道:“我不是不信你,丫頭,大不了沒相中豬羔子就不掏錢唄,那倒沒啥。只是,石頭即使湊上了,蓋豬圈兒的人手也不夠。實話告訴你們,我家都忙。”
九嫂子深深地呼出一口氣,一拍巴掌道:“艾瑪,我還尋思是啥大不了的,不過是供頓飯的事兒。秋收忙完了,等雨停了,家里小子閑下來那么多,大伙七手八腳的就幫著給蓋上了。”
九嫂子心想:嬸子,你要是再說出,還差做飯的人,我都能上。
不就是幫著出點兒力氣嘛,力氣那玩意兒最不值錢。還能吃左家一頓飯。
搞得秀花都找不到借口了,琢磨一番道:“那這么的,你們先回去,我們家人得商量商量。畢竟算上前面十四頭,再算上你們這份,要養三十頭豬羔子可不是小事兒。容我們家商議完,晚一些再給你們送準信兒。”
說著話還站起身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