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桂枝已然沒辦法阻攔了,不再需要操勞以后,她的性格也回歸了原本的柔和,多次對裴玄度說,“其實媽媽并不是真的想攔著你,媽媽也支持你做自己喜歡的事情。”
當時的裴玄度不明白那幾年一向要強的媽媽為什么總是哭,后來明白了,可卻太晚了,來不及了。
裴玄度高二那年,曹桂枝去世了。
因為裴硯不懂得賺錢之道以及之前一直都要給曹桂枝治病,家底空得幾乎不剩什么,一部分的貸款也到了該還債的時候。
就在這種關頭,裴硯對裴玄度說,“玄度,以后照顧好自己,爸爸想出家了。”
裴玄度聽完就笑了,因為他以為裴硯在和他開玩笑,結果裴硯居然是認真的。
這都是什么天方夜譚、奇人異事。多年以后裴玄度都不理解為什么裴硯可以那么冷血,難道自己老爸真的是什么下凡的神仙,來給上輩子做過壞事的他和曹桂枝添堵的嗎?
因為那時候裴玄度還未成年,曹桂枝又去世了,沒人照顧裴玄度,裴硯最終沒能出家。不過那也不重要,反正他說了要出家,在心靈上就已經與世隔絕了,對裴玄度的一切都不再過問。
裴玄度只得在上學之余冒充成年人,去給初中生補課賺錢,勉強維持生活。
那些上藝考補習班的錢他實在是湊不出來了,后來干脆離開了那里,靠著喬老師之類的人學習一些相關的知識,偶爾也跟著他們去跑腿,去賺一些外快,活得像只可憐的流浪狗。
他拼命生長,拼命往上爬,聽上去好像挺勵志的,可是說真心話,這個過程實在太狼狽了。在那樣自尊心旺盛卻又無處可尋尊嚴的年歲里,他沒辦法“照鏡子”,他沒辦法喜歡那樣的自己。
可他卻在這樣的年歲遇見了喜歡的人。
遇見了她。
少年人的心動怦然如擂鼓,他不知道該怎么拒絕她每一次熱情的邀請,不知道該怎么對她明顯的示好狠下心,可他卻只能拒絕,因為他覺得自己不配。
他以為事情不至于發展到需要自己真的開口直言拒絕她的程度,可是下大雨的那一天,朋友們全部沒有出席聚會,只留下了他們兩個,用意無比明顯。
她的表白呼之欲出,他只能在她開口以前就先一步拒絕。
他要躲開她熱烈的目光,他要更改自己的志愿,因為他知道自己的狼狽生活還不算完,上了大學他也還是要用各種方式拼命賺錢拼命生存,他不想自己那么狼狽的一面被她窺見。
而不被窺見那些細節的代價,就是失去她。
裴玄度不敢指責當年的自己做出的決定,因為那個決定其實并不能說是錯誤的。
連養活自己都費力的時候,哪里有資格談情說愛啊。
可是等到有了能力,等到終于以一個還不錯的演員的身份真正與她并肩,她好像,已經走出去很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