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經》復有言:“絕圣棄智,民利百倍;絕仁棄義,民復孝慈;絕巧棄利,盜賊無有。”
‘世人真性一靈本來不昧,不過是為物形塵骸所累,方不見大道之理,淪為螻蟻凡物。’
‘正如隱世無名道經三十七篇中所言,道在空寂虛無自隱處,用之或不盈。淵兮,似萬物之宗……’
‘若能棄絕仁義、孝慈、智慧,乃至生死和自我的話,又豈有不能死前一聞大道仙音之理?’
驟然間,越陽樓好像明白了。
整部“象帝之先”的總領綱要,就在于開頭那句【挫其銳,解其紛,和其光,同其塵。湛兮似或存】之中。
假如說北道門那位當代第一人修行的[希象非空],是在似空非空的真空中,研究無量大海(狄拉克之海)潮汐漲落的道理。
那么,同為北道門“七大秘傳道果”之一,樓觀道“象帝之先”,就是從空無之中,以一次又一次毀滅的毀滅,來殺死“外相”和“形骸”,最終接近本是空寂虛無的大道,掌握世間永恒不滅的物性本身。
‘只有湊齊命叢后,再依照方法死過幾次之后,才能知道該如何完成第一境后半的修行,正式入禍嗎?’越陽樓喃喃自語,不禁是在心里想到,
——這豈非就是給自己量身定做的修行之法?
同一時間,在冷靜下來之后,越陽樓卻是又想到。
‘按照異聞司那兩個人的說法,作為囚龍觀主的白渡子,當年理應是第二境人禍,可根據樓觀道這部[象帝之先]堪稱是見鬼了的修行之法來看,搞不好越是接近死亡,才越是接近他們所求的大道,實力也就越強大吧?’
照這個細思恐極的想法思考下去的話……
越陽樓原先的許多的猜測,恐怕都是要推翻了。
假如說當年的白渡子,本來就處于即將晉升第三境入劫的邊緣。
那……
他當年從長安城,不遠辛勞來到無功縣降伏為禍數縣的漆水孽龍,因此而“重傷”,修建了囚龍觀,在本地進行修養、收徒、扎根。
會不會也是他這么故意設計的呢?
至少從漆水囚龍觀的建筑年代上來看,這一脈的歷史也絕不止是白渡子創立的短短十七年間,而是在更在的時候,這座尚且還原名為“太歲觀”的古老道觀,便已經存在了。
搞不好……這里才是他這一脈的根本祖地也說不定?
也不知道是具體想到了什么……總而言之,當重新回到眼前的事物后,越陽樓是在心中給白渡子的危險性再度上調了一個等級,假如非必要的話,盡量都不要正面和對方發生武力沖突送死,而是認為從像‘祭龍之儀’這樣的側面入手,破壞他的計劃,才只有找到幾分微渺生機的可能。
白渡子的謀劃,就像是這條漆水河,從十七年前流淌至今,不曾有半分停歇。
置身其中,如處淵面暗流,幾無喘息之機。
人能撕碎編織好的精密蛛網不假。
可是……
人能永遠阻斷滔滔不絕的水流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