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習射習御習琴習奕,終無一事可以一息得者,惟道無形無方,故可得之于一息。】
【一灼之火能燒萬物,物亡而火何存?一息之道能冥萬物,物亡而道何在?】
【精神居形體,猶火之然(燃)燭矣。如善扶持,隨火而側之,可不滅而盡燭。燭無燃盡,火亦不能獨行于虛空,又不能后然(燃)其灺】
【夜燃脂火坐語,燈中脂索,而柱燋禿,將滅息。】
【吾曰:燈燭盡,當益其脂,易其燭;人老衰,亦如彼自蹷纘(juézuǎn)。】
【生死者,一氣聚散爾。不生不死,而人橫計曰生死。】
【物即我,物即人,知此道者,勝而壽,形可延,既能渾天地萬物以為魂,斯能渾天地萬物以為魄。凡造化所妙皆吾魂,凡造化所有皆吾魄,則無有一物可役我者……】
學習射箭,學習騎馬,學習彈琴,學習下棋,沒有一件是可以一瞬間學會的,只有道無影無蹤無形無相不可名狀,所以能夠瞬間悟得。
一小灼的火苗就能夠燒毀萬物,但萬物燒盡后火去哪了?呼吸間的真道便可冥滅萬物,但萬物消亡后道在哪里?
精神居于形體,就猶如火焰燃燒蠟燭一樣,如果能善加扶持,隨著火焰而轉動,就可使燭不熄滅直到整只燒完。沒有燭,火就不能在空中獨自燃燒,也不能使殘燼再度燃燒。
夜間點燃油燈坐著對話,見燈中油干,燈芯焦枯,快要熄滅了。
我便說:燈燭燒盡了,可添油煥燭,人衰老了,亦可設法添換,使自己繼續生存。
所謂的生死,不過是一口氣的聚散而已,世間原不存在生死之別,只是人類硬生生要計較說什么生死。
物就是我,我就是物,通達了這個道理,便能夠得到長生,性命形骸可以延續下去,混同天地萬物作為自己的魂魄,因此凡是造化演化的都是我的神魂,凡是造化所有的都是我的體魄,那就再沒有一物可以役使控制我的靈魂意念。
怪誕、玄妙。
青石墓碑上記載的碑文,卻是以形神燭火為喻,從格外奇特的角度,揭露出了一條詭異的修得長生的奇徑。
這具朱漆棺的主人,將生死視作一氣的聚散,以“道”為燭火之載體,徹悟了“物即我,我即物”的道理,遂得道長生,不知所蹤。
【挫其銳,解其紛,和其光,同其塵,湛兮似或存。】
【觀《養性延命箓》有得,樓觀道玄牝子連證同塵、合光于此,特葬書一篇,留身一具。】
直到看到最后“樓觀道玄牝子”的留名,秦齒這時才方是回過神來,但滿腦子里的心思,卻仍然盡是為這怪誕的長生之理所占據,眼眸深處隱約多出了幾分狂熱。
本以為是絕境之地,沒想到卻忽逢長生機緣,這又哪由得他不喜呢!
莫名的狂喜之下,他似乎絲毫沒有注意到自身精神狀態前后兩次的異常變化,自我感覺連祠堂外院中縈繞的詭異氣氛也消散了幾分。
看著秦齒現在的樣子,陰影深處,黑蛇熔金般的眸子收回視線,尾巴尖撥弄,將祠堂的木門重新打開一條了縫隙。
事實上,祠堂內縈繞的詭異力量也沒那么巧合的,恰巧便將秦齒的退路給封死。
而之所以他會這么做,也只是因為,見到祠堂的詭異在前,他同樣需要一個為前驅探路的人罷了。
仙道詭異,知識有毒。
在意外所得的天大機緣背后,誰能說自己沒有付出什么冥冥中的代價呢?
起碼……
秦齒他絕對是不可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