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大的黃紙人形發出聲音,縱使全身上下已經有大半的部分被血色墨跡浸透,每一步行走之時,身上都有許多黃紙燃燒,化作紙灰,飄向灰蒙蒙的天空,可這個瀕臨死亡的謫仙,卻也是以傲慢而頑固的意志,選擇走向了自己的終局。
向前、向前、向前。
往越陽樓的方向行走,王害瘋的身形也從天空上跌入凡塵。
咚。
大地微微震顫。
朝著眼前漸漸放大的小人兒,只剩下骨架的黃紙巨人的憑著執念揮拳,卻終究氣力無以為繼,反而是一個趔趄倒了下去,徹底平衡。
直到這個時候。
看著敵人這么可憐的倒下,而就在不遠處解除了裝甲靜靜看著這一切的越陽樓,他的心里也是沒有半點可憐之意。
他來可憐王害瘋的話。
又有誰來無功縣那些被他害死的鄉人呢?
踏、踏、踏……
同樣滿身負傷的男人只是走上前去,看著眼前倒在了地上的巨人、沉默的俯下身,揮拳打在王害瘋那仍然攥緊的拳頭上,然后繼續走近,拿手撕開了那些早就脆弱不堪的紙殼,把一具像拼湊出來的身體從中扯了出來。
他知道。
這就是王害瘋藏到最后的本體了。
只要解決了他,這片詭境就會自然崩潰,而自己也能前往囚龍觀,終結掉這荒唐而無理的一切了。
但。
一時間的沉默,越陽樓卻沒有立即動手。
萬千阻礙艱難在前,如今將心境打磨的越發堅固之后,他當然都是可以毫不猶豫的一刀斬之。
可縱使經過一番苦戰之后,有一點他卻仍然是不明白、不理解。
“為什么你們這些修道人,就可以這么輕易的將所有曾經為人的觀念舍棄,只為一個尋求那些虛無縹緲的東西呢?”
似乎聽到了越陽樓的低語聲,即便生死已不由自己主宰,可王害瘋卻仍然發出嗤笑。
他斷然說道:“你不明白的。”
“……我確實不明白。”
越陽樓坦然說道:“道術之于我而言,僅僅是工具,長生之于我而言,也僅僅只是必然的節點,作為‘人’,我確實搞不懂你們到底是怎么想的。”
聽到這話,王害瘋像是笑了,不過笑容牽扯傷勢,卻也是很快笑不出來了。
他只是這么道:“若是想了解的話,那你就應該多去看看,只有親身體驗過‘道’的偉大,那么你才會能夠理解——”
“抱歉,還是就到這里吧,我不想再聽了。”
看著他這副樣子,越陽樓伸手打住了他接下來的話,只聽到一半,內心里只覺得莫名的生厭。
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道理,他們生活在不同的形而上世界之中,連根本的符號邏輯都不盡相同,試圖從這里去理解他們的邏輯本來就是錯誤的,或許最后只會變成和他們一樣的吊人,沒辦法從中得到任何有價值的東西。
說到底。
越陽樓想自己成為王害瘋這樣的人嗎?
——不,他不想。
仿佛只是一瞬間,又仿佛過了很久。在意識到這件事情,回過神來之后,越陽樓也就沉默著胸口中拔出了一把浸染著血色的長刀,低語道:“我和你們之間,絕不會相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