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其說是“殿”。
——其實不如說是“墓”。
伴隨著吱呀的木門開啟聲,越陽樓抬起頭,看著眼前景象的第一瞬間,心底就不由得閃過了這般奇妙的念頭,感受到陰寒森冷的氣息撲面而來,生出自己竟然是在往‘下’走的錯覺。
“不,也未必是錯覺。”
想到這個世界的道術理論體系中,‘上下’這兩個方位的特殊指代意義,察覺周遭環境的變化,越陽樓踏上這片土地的瞬間,那根警惕的神經就已經緊繃到了極限。
按照漆水村囚龍觀祠堂里,那塊記載了《形神燭火篇》的碑文上的說法。
至少在死前的那段的時間里,當初的玄牝子就已經兩步連證“合光同塵”之境,境界上相當于未曾渡盡大小三災的災境道主,觸摸到了幽世之間某種深邃至極的變化。
以半踏入劫境的白渡子為例。
就算是渡劫之后,虛弱到最極致的他,越陽樓傾盡權力也只能做到順著‘天打雷劈屠真龍’造成的傷口,斬下這老道的頭顱。
而當初決定羽化之前‘玄牝子’已然相當于半個災境道主,以她生前可能掌握著的力量,哪怕轉劫不知幾世成了“余殸仙”,若假如依然能夠發揮出來半分的話,按照這個推論來看,越陽樓也是絲毫不懷疑‘她’就能夠輕易碾死自己這個連禍境都還沒到的蟲子。
“師姐呀師姐,小師弟我這回可都是冒著巨大的風險來救你啦,到時候要是真無能為力挽回的話,越某我也只能說盡了人事,天命不濟啊……”
感受著周遭仿佛越來越冰冷的氣息,這先后斬了王害瘋和白渡子的兇人,越陽樓也只能干硬咧了咧嘴,頗為自嘲的在內心道了一聲:不過盡人事、聽天命而已。
縱使連番兩度大戰之后。
他把本來媲美江河般的磅礴血氣燒的干枯、把本來堅韌如鐵的骨骼給打的大半粉碎,連依靠漆水大纛掠奪來的大量生命力也只能勉強把身軀黏合,強行驅動起來。
可萬般因素都有讓他停步下來的情況下。
越陽樓踏過中間的重重的阻礙,但最終卻還是選擇了推開了這祖師殿三層的大門,將自身再度陷于異常的險境之中。
雖然說著有些頹唐的話,模樣也顯得狼狽,似乎是一副并不對此報以多大的信心的樣子。
可話說回來的話。
和那些浮華的外在表現比起來。
難道不是他最終還是來了這件事本身,才更能說明他內心的決意么?
想到這里,越陽樓不禁嘆息一聲:“沒辦法,終歸是人情債最不好還啊。”
當初要不是余師姐這把‘暮垂雪’當做素材,初見王害瘋那一遭,沒借機推出‘錕铻’這個命叢,使脫鱗披甲轉龍法更進一步的話,只怕……他現在連能不能站在這里,也就是個完全的未知數了。
從某種程度上說……
算了,算了,都已經走到這一步了,再講什么其他的東西也是沒有意義。
考慮到這祖師殿后面還有玉京子跟著要上來,越陽樓預想的生路也是要應在余殸仙身上,就算有什么意外,也無非就是做一對亡命鴛鴦唄。
拼命拼命拼多了嘛。
這關于‘生’和‘死’的人生重要觀念,也就自然是麻木了起來,反正在越陽樓的身上,他自己是沒有半點的懼怕異樣,只是深呼了一口氣,便抬眼把這座稱作“祖師墓”才更恰當的第三層場景給打量了個遍。
果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