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當年的那個教了他經書常識、又最終入了它肚腹的老和尚的說話腔調,它文縐縐的就掉起了書袋道:“爾時無有男女、尊卑、上下,亦無異名,一切諸法自性空寂,如是了知名住平等,是謂眾生平等,故有釋迦王子舍身飼虎,尸毗國王割肉貿鴿。”
說到這里,它像是饞蟲已經被勾起來了似的,陰狠虎目一掃,正義凜然道:“如是諸位緹騎肯舍身入肚腹做血食,一解吾等兄弟饑腸,吾必引薦余下之人,面見吾母太白山君,并為汝等舍身義士念經頌佛,以佑汝等去真空白蓮凈土往上,也做一做佛陀的滋味!”
滿堂瞠目,鴉雀無聲。
在寂靜中,連陶伯尚那一刻也不由得懷疑是不是耳朵聽錯了話,直到出聲再確認了一遍后,見到這食人惡虎頷首,耐心解答了他的疑惑后,才意識到這畜牲竟是真這么想的。
在眾虎的環視之中,為首之虎低聲念著“南無阿彌陀佛”聲中。
陶伯尚心思電轉,暗罵一聲“果然是畜牲壞事”,瞬間就意識到這事情恐怕是不能善了。
他當然看得出來,以這食人惡虎眼中的靈性,這話它也十有八九是故意這么說的,要真按著它說的這么做,還未等他們面見太白山君,這一出獻血食之后,人心也只怕是就這么散了。
雖然知道就這么動手的后果,也肯定不能算好。
可感覺到麾下緹騎隨時會因為自己似是考慮的沉默而心生動搖,陶伯尚他這一步走的,卻是沒有半點猶豫,只是看上去稍微遲疑了一下,可轉眼間,他便按照鎮妖司里約好的手語體系,打出了幾個手勢,暗示手下緹騎立刻動手。
鎮妖司的緹騎們,終究還是受過系統訓練的,見到長官手勢的一刻,得到了許可后,壓抑的興奮之意解放,手指悄然扣動扳機,丹鼎道人煉制的五雷咒銃就即刻激發,幾十發蝕刻著紋路,受到槍身上經文加持的子彈,以快到極致的速度,籠罩了那幾頭的異種白虎的周身。
然而……
“南無阿彌陀佛。”
在那一刻,食人惡虎頌佛的虔誠的聲音響起,一雙泛黃的虎眸雖是無悲無喜,可其中深處卻分明是暴虐的嗜血之意,似乎對這些鎮妖司緹騎的發難并不意外。
反正母上讓他們兄弟下山來守在這里,先折了他們威風時,也只說了要他把活人帶上去。
至于到底要留多少個嘛,她可沒說是要完整的全數!
妖虎的聲音蘊含禪意,似是嘆息:“諸行無常、本不長久……既然世間生者必滅,汝等又何不如學一學釋迦王子舍身飼我,往生佛國極樂呢!”
話音未落下。
槍鳴風吼,驚起無數飛鴉。
不知何時間,山林間草木搖曳,而越陽樓提著一桿漆水大纛掃開煙塵,一只羽毛華美的雀兒重新落在了肩膀上后,旁觀了整場好戲,道一聲“原來如此,這頭白毛畜牲好一出釣魚執法”后,卻是心里有了分也要摻和進去這亂戰的定計。
若是真據那‘陶伯尚’所說,其一行緹騎乃是武朝鎮妖司之人的話。
按著他們離開無功縣的時間,越陽樓想著,他們這“參見山君”要相議的大事,只怕也是十有八九為自己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