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以終歲之數,成人之身……”
伴隨著模糊的吟誦聲從玄虛子的喉嚨中響起,她輕柔的捻起‘漆水大纛’所化的細針。
在她的眼中,宛如眼前的越陽樓的存在就消失不見了一樣,人有四肢、五臟、九竅、三百六十六節,而天有四時、五行、九解、三百六十六日,人應天變,那所有的血肉骨骼便漸漸分解成了虛幻的山河妄景。
按照這個世界古老的道術理論。
天意與人身本就是相類相通的一體,世間萬物無不畢恭畢敬的遵循著某種冥冥中的道理而運行,只要合理的依據儀軌,就可以感應天意,從而發掘出那些潛藏于人體之內的力量,使用山河改道、日月無光。
雖然看似和人體之中有潛能寶藏之說,有異曲同工之處。
但實際上,‘天人感應說’的理論基礎,卻是基于“量子糾纏”這個現象的,認為是冥冥中的天意將世間萬物的粒子整體性上聯結為一體,遠遠隔著無窮的距離也可以相互影響,讓即便是渺小的人體也可以利用。
從某種程度上來說。
在這個世界的道術發展史中,‘天人感應說’的成型出世可以說是一個異常重要的節點,正是它的存在,才為如今的大多數道術奠定了堅實的理論基礎。
“南玄門一直以來的理論系統中,‘順時應天’都是重要的組成部分,而所起的‘法壇’在這個過程中,就相當于是起到了一個穩定的放大器的作用,可以使‘天人感應’受到巨大的增幅,無論是命叢法箓的效果、還是儀軌道術的舉行,都會相應變得異常順利……”
逐漸變得難耐的痛楚之中,玄虛子輕聲講起的這些知識,轉移了越陽樓的注意力,無聲無息間,她的纖指捻著一根細針,就落在了越陽樓的背上,留下一個個墨色的小點。
法壇要按混天圖布置,故而骨骼需以云篆雷文刻之,以喻三垣星象、四時年歲……
法壇要按覆地圖布置,故而皮肉需以赤書玉字刻之,以喻九州風貌、十方山形……
法壇要按四海圖布置,故而經絡需以八龍真誥刻之,以喻十二經水、六合會通……
伴隨著種種象征物的勾勒,代表著不同含義的咒文,依照‘天人感應’之說的古老理論,漸漸的被銘刻在了越陽樓的全身各處,不僅是將他百分之七十往上的皮膚包含在內,而且許多更是都刻到了他內部的骨骼之上。
這些咒文本身固然并沒有什么奇異的力量。
但在這個過程中,通過象征之物的堆疊,他的這具肉身卻是被賦予了重重的圖騰性概念,從玄學意義上的,成為了具備完整功能的‘法壇’,甚至是‘神殿’。
天應人變、人應天變。
這就是北道門,和南玄門之間道路分歧的體現了。
南宗之道總歸是向外而求的,而北宗之道,卻永遠是體現在他們自己的身上的,固執、甚至偏執的相信一應法自內求,即便是千萬人,也抵不過我一人,自然應該應‘我’而變,或‘我’本身即是這天。
激痛如刀,汗落似雨,不停的劇痛往神經深處攪動。
就像是層層堆疊的巨浪一樣,越陽樓感到越來越難以抑制的痛苦甚至漸漸到了一種難以形容的境地,讓口舌都無法言語。
從某種意義上而言,這也就是所有改變的代價了,但凡欲得無上之力者,則皆是先要忍受無上之痛,將根系深埋于泥土之中,汲取磨礪而成長。
“最后一點了,盡量忍耐好吧。”玄虛子似乎是聽著有些模糊的聲音,在越陽樓耳旁的響起。
隨著那些密密麻麻的線條和咒文,宛如漸漸活過來了一樣的,緩慢旋轉,在仿佛深入靈魂的痛苦之中,將越陽樓已經有些無法控制的微顫起來的身體固定好,她的最后幾針便落在了越陽樓那已經爬滿無數繁雜花紋的背部,為之添上了點睛的最后一筆,使得那身覆蓋了百分之七十往上皮膚的龐大刺青,仿佛是徹底的活了過來!
似乎是知道越陽樓的心思一樣,旋即,玄虛子扶起了越陽樓,就招來了一面水鏡在前。
在鏡面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