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精神重新連接到了那偉大而慈愛的意志后,他崇敬的一聲“禮贊慈父”,抱著懷中長劍,便往黏菌大地的更深之處鉆去,直到觸及某一個層次為止,才進入到這位于首陽山地底之下的秘密空洞——或者說,更常規意義上的“背陰洞”。
通往這里的道路雖然不止一條。
而坎精兒所走的這條后山之路,卻是能直接見到齊夷大君的一條路。
縱使本質上的境界,仍舊只是禍境的大妖,沒有經過劫境那種堪稱天翻地覆的變化。
但憑借著天生異種的特殊,這么多年過去,齊夷大君的本體幾乎將首陽山地底下的空間盡數占據,從一定程度上來說,甚至全部質量加起來堪比山巒,每一個附屬于它的生靈,都相當于是其意識的觸肢,沒有任何踏上首陽山的生靈,能逃過它的感知。
正因為此。
也就是在坎精兒回到背陰洞的那一刻。
僅僅是眨眼的一瞬間,洞壁的黏菌如若生靈血肉般糾纏擰合,旋即,一個披著身嵌金絲的薄薄綠袍,圓滾滾胖乎乎的一個鄉下富貴老財,便出現在了坎精兒的眼前。
齊夷大君化作類人的形象,撫摸著坍下來疊層的肚皮,小眼睛瞇起,他瞬間看到了他口中銜著的那口長劍,疑惑道:“按道理來說,坎精兒你那一路往東去后,應是仍在廣邀各山大妖,如今半路返回,莫非是遇到了什么意外的事情了么?”
“稟告大王。”蒼老的鼠妖須子揚了揚,往前將銜著的“聞雷說”連鞘帶劍放下,道:“確實如此,途中在太白山,小老兒的確是遭遇了一樁十分意外的事情,因為不敢耽擱,如此方才第一時間,回山報告。”
“太白無功……那頭只是得了些機緣的母老虎?難道她功行又更進一步了么?不過就算如此,她也應該不值得坎精兒你這么急著回山報告吧?”齊夷大君拍著肚皮,隨口就說了幾個可能。
“不……大王,并非如此。”
蒼老的鼠妖搖了搖頭,兩條長須抖了抖,便將無功山一路的見聞,都盡數托盤而出,其中著重強調了遇到的那個“六龍教主”的殘暴,以及那把“聞雷說”和其劍鞘的恐怖,半分有不敢隱瞞,生怕自家畢竟慈悲的大王遭了這兇人的暗算。
在這生養了自己一族的“慈父”面前,想到當時的場景,坎精兒打了個顫,情真意切道:“這直接強占了無功山的六龍教主,作為禍境大妖,以前卻從未有任何名聲傳出,來歷著實是古怪,我見他定然是個無視任何禮法,隨性恣意而為的兇妖,接下這所謂的禮物前,大王你可萬萬要小心呀!”
見到連跟在自己身邊快許久的坎精兒都這么說。
這么一來,齊夷大君反倒是起了幾分好奇心,拍了拍肚皮,陷在皮肉里的小眼睛竭力睜開幾分,就先是把“聞雷說”連劍帶鞘的給取了過來,擺了擺手道:“你們這一族跟隨我許久,忠誠和腦子都是沒得說的,但就是沒到這種事情上,卻總是喜歡瞎擔心一些有的沒的的東西。別的外人看了,還以為我齊夷是個沒開靈的凡獸,而不是禍境的大妖呢。”
“大王……”坎精兒話說到一半。
下一刻。
這齊夷大君的胖手,就把‘聞雷說’這口長劍一下子給先抽了出來。
清如泓水的劍刃折射著殘光,漆黑細密鱗紋伴隨著材質生長,骨質的如玉劍身上,只見“雷雷雷雷雷,雨漸耳斬魔煞”十一字凌厲劍諱銘文矚目。
那一刻。
感受著其中隱約間一閃而逝的毀滅性氣息。
齊夷大君陷在皮肉里的小眼睛,先是一下子徹底睜開,而后,便隨即漸漸微微瞇了起來,粗短的手指,轉為小心翼翼,緩緩撫摸著這口“聞雷說”的劍身,最終在那“雷雷雷雷雷,雨漸耳斬魔煞”的十一字劍諱銘文處停住,仿佛本能的顫抖了一瞬。
他忽然問道。
“你說,那位六龍教主鑄造這口劍的時候,是說的為了紀念他的師傅破劫成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