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接天連地的血肉胎盤重現世間,其中蜷縮著詭異嬰孩猛然睜開眼睛,隔著甚遠的距離,就從大地上抬起了它的手——也就是那成百上千的血管和臍帶,同時揮舞著,指向了越陽樓的位置。
不是什么怨恨、也不是什么憎惡。
那雙黝黑如石、沒有半分白色的眼瞳之中,有的,只是如孩童看向玩具一般的純真,以及妖魔看向獵物般的野性。
假如說修行之路的終點,就是將自身化作徹底脫離文明的天外之獸的話。
那么此時此刻,在眼前這個‘胎穢之子’的身上,越陽樓則是同樣的看到了‘獸’的雛形,如同存在就是為了站在智慧秩序的對立面一般,它是那萬靈未生的時代中,那種原始而蒙昧的狀態的化形!
恍惚間。
他仿佛看到漆黑的天穹之下,來自星辰之外的隕落光焰,墜于無邊無際的大海之中,然后血和肉被攪和成泥狀,在他的眼前,那無數的血管和臍帶鞭撻大地,宛如幻覺和真實驟然重疊,萬物傾覆,那片的世界就變成了遂古之初的模樣!
海浪聲洶涌,胎動聲震耳。
從那‘胎穢’的記憶之中,僅僅是以信息模因的形式流出,那來自天外之神的污染,就覆蓋了現實,將一切的事物都替換為遂古之初、萬靈未生,海洋尚且是橙紅色的灼熱羊水的場景!
“汝知曉否——”
面對著有趣的玩伴,胎穢之子以那晦澀莫名的古老語言發聲,如是分享著自己的喜悅,將足以熔斷理智的原始之秘頌唱于言。
“——天何所沓,十二焉分?”
在話音落下點那一刻,宛如遙遠的天和地,在海洋之中交合為一線般,視線的盡頭之處,‘太歲’孕育出萬千血肉種生靈的橙紅色羊水涌動,就化作了滔滔的巨大浪潮!
天在哪里與地交會?黃道又如何十二等分?
縱使千山妖宴的大儀軌未曾完成,它也沒有按照北道門那些妖道的實驗計劃般,徹底將齊夷大君的一身底蘊吞噬,最終以‘長生藥’的姿態破腹而出,可即便是仍在胎盤之中,此時此刻,那外神胎穢之子的恐怖也同樣是顯露無疑!
那一刻。
看著眼前遠比先前的‘天地合攏’更加恐怖的景象,熔金色蛇瞳之中,好似焰光正在越陽樓眼底漸漸燃起,雖然本身經過一番大戰之后,也是早已重傷,但飽含戰意的猙獰笑容同時卻不受控制的從他臉龐上浮現。
龍蛇之血的本質,即是升華與變化的螺旋。
不甘心于庸碌、不滿足于現狀、不肯因為眼下的成就而停步。
說是強烈的進取心也好,說是無法遏制的貪婪也罷,凡是領域到龍蛇之血真意的存在,在他們的身上,都會體現出來某種傾向的異常強欲。
或許龍蛇之血,在其他人身上體現出來的強欲傾向到底是什么,暫且還無法知道。
但感受著那宛如徹底沸騰起來的血液,越陽樓卻是清楚的明白,這份血脈則說為他徹底喚醒了自己那喜爭而好斗的赤誠本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