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也叫循序漸進。
孔聞韶完全是被架在火上烤,不過他還是顯得很鎮定,將之前早就編排好的言辭說出來:“回陛下,臣當日入京,見吳中才子祝允明考場失意萎靡不振,便以金相資,同時將以往所作之詩相贈,讓他可以振奮人心……”
倪岳怕孔聞韶言多必失,接過話頭:“陛下,宣圣宗子本不愿貪戀虛名,所以此事并未張揚,也是不想造成被資助者的困擾,誰知此事引為京師美談,今日上午更是由祝允明親自登門感謝,為世人所知。”
朱祐樘聽了之后分外高興道:“原來文壇還有如此的美談,真乃我大明文壇之幸。孔卿家,過來讓朕看看。”
每一代的衍圣公世子到京師時,當時的皇帝都會把人叫到身邊來仔細看看,有的還直接讓坐在腿上問幾句話,衍圣公世子再對答如流引得皇帝歡喜,做一番賞賜……
這近乎是歷代皇帝跟衍圣公家族之間的默契,或者叫政治作秀。
比如說孔弘緒當年年少恭賀英宗復辟時,也走了這么個流程。
就在孔聞韶準備往前走時,張延齡突然高聲道:“孔公子且慢。”
這下連大學士劉健都忍不住,喝斥道:“建昌伯,你要作甚?”
張延齡不搭理劉健,繼續看著孔聞韶道:“孔公子,今日你可是面圣召對,所言所行乃是要對得起蒼天,你可是再說一遍,那詩的確是你所作,并非冒他人名頭?要知你口出誑語,可是真正的欺君之罪!”
孔聞韶當即就有些慌亂。
小孩子撒謊,被人在如此莊嚴的場合揭穿,哪會有那么好的心理素質保持鎮定?
就在他要說什么時,一旁的孔弘泰擋住了侄子,一臉深沉之色給侄子搖搖頭,示意讓他不要說。
剛才都把話放出去,現在承認是冒名,難道就不是欺君之罪?
“建昌伯,你欺人太甚!”
倪岳已徹底忍不住,朝張延齡快走幾步,怒而有擼袖打人的傾向,這大概也是大明朝朝堂的傳統,辯論不過就動手。
倪岳就是想跟張延齡干一架。
干架之后,張延齡有理說不清,最后輿論都會說張延齡破壞朝堂典禮,將張延齡錘到溝里去。
張延齡可不會上當,他現在就是要講理,他當即高聲道:“陛下,臣還有一案要奏,乃衍圣公宗門長子嫡孫孔聞韶欺世盜名欺君之罪!還望陛下為臣做主!”
倪岳還沒等到張延齡身邊,就聽到張延齡的話,瞬間人都怔在當場。
在場的人也都驚訝無比,有的還在交頭接耳私下議論。
朱祐樘震驚道:“建昌伯,你話可不能亂說。”
“臣沒有亂說……”
就在張延齡想進一步申辯時,倪岳趕緊回過頭用高聲打斷張延齡的話:“陛下,建昌伯一而再打亂我大明朝堂,甚至將這里作為公堂,于大明法度不顧,若陛下不將他治罪恐無法平息眾怒!”
張延齡當即反駁道:“孔聞韶欺世盜名,所犯的乃是欺君之罪,我不在這里以陛下申告,難道還要跑去順天府告狀?順天府敢接這案子嗎?”
張延齡和倪岳的情緒都已經到了極高的狀態,此時就在比誰的嗓門更大。
朱祐樘聽出問題不太對,厲聲道:“住口!”
他這一聲喝斥下來,在場果然重新安靜下來。
朱祐樘不問倪岳,直接望著張延齡道:“國舅,你說宣圣宗子冒名,可是一件大罪,你要想清楚再往下說。”
這意思,皇帝現在只聽張延齡說什么。
張延齡道:“陛下,臣不為他人申告,只為自己申告,因為那首《竹生于石》,不才,正是臣所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