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溥沒有跟李東陽解釋自己的用意。
但在當天下午,徐溥從宮里出來之后,卻單獨找了劉健敘話。
因為從內閣的排序中,劉健的地位是在李東陽之上的,也就是說,徐溥退下之后,足智多謀的李東陽只能位居次輔,首輔大臣會是劉健、
“希賢,有些話我沒有跟賓之直說,但對你……卻不得不有所叮囑。”
徐溥顯得很嚴肅,好像所說的,是要關乎到大明國運的事情。
劉健拱拱手道:“還請徐老賜教。”
徐溥擺擺手道:“你我年歲相差不幾,但始終比你先入閣,這閣部中事,一向最講求的是次序排定,話說我在朝中,怕也沒剩幾年了。”
言下之意,好像是要商量接班人的問題。
徐溥的確是已經老了,年近七十,體弱多病,而且他還有眼疾,到了晚上很難看清楚東西,不是普通的老花,而是真的眼睛有問題。
這使得他連值夜都做不到。
劉健比他年輕五歲,但看上去,則要比他青健許多,就好像是老年人跟年輕人之間的區別。
“徐老年富力強,不該說這些的。”劉健不是不知自己的地位和身份,但他同樣也知道,在內閣之中,很多時候都要倚重于李東陽,而不是他劉健。
徐溥笑了笑道:“你脾氣很直,這點很好,不為朝中俗事所屈,但你對外戚的一些堅持,或是有些太過于直面了。”
劉健也沒想到,徐溥會說出這番話,其實等于是在批評他。
你一個未來要做首輔的人,怎么能耐不住性子?非要跟外戚這針鋒相對,做了并非你份內之事,這怎能讓我放心把首輔的位置交給你?
“外戚中,到底還是有能干的,即便張家次子再有所不是,他還是為朝廷做了事,深得陛下信任,并非普通朝臣可以將他扳倒的,且那也沒有意義,你也看到了,即便他不在,朝中也會有壽寧侯或是長寧伯之流,他們對于朝事的理解,或還不如一個普通的書生,讓他們入朝當差,就是好事了?”
徐溥好像在說。
張延齡是很不堪,但相比于普通的外戚強了太多,至少張延齡會辦事。
至于旁的外戚,甚至是世襲罔替的勛貴,都只是在混吃等死,讓他們進朝不找麻煩就是好的。
劉健不說話,因為他知道,徐溥不可能只是對他說這么一番似有似無的題外話,肯定是有下文的。
果然。
徐溥語重心長:“正是因為張家的次子,在朝中有了聲名地位,才要小心防備,如同當初誰也未曾料到一個太監出身的道士,會在皇宮興風作浪一樣,我們作為臣子的,心中要記掛的是要讓大明千秋萬代,且不能讓大明朝廷在我們手上出了亂子……”
劉健忍不住道:“徐老,有話您還是直說吧。”
徐溥道:“我希望希賢你,上一道奏疏,表明對李廣禍亂朝綱的痛心疾首,以及愿意跟建昌伯和解事宜,在奏疏中稍提到建昌伯做事的能力便可……”
“什么?”
劉健沒想到,徐溥繞了一個大圈,就是為了讓他“委曲求全”的?
徐溥道:“我知這樣對你不公,或違背了你的本心,但你要知道,大明不能沒有你……”
劉健在苦笑。
大明有沒有我,跟我上如此奏疏有何關聯?不會是要強行搞出聯系吧?
徐溥嘆道:“賓之做事太工于心計,于喬又太過隨和……你平時并不喜遷延婉轉,但此番你卻非如此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