俆章的祖父和祖父住在正屋東間,進了堂屋往右便是東間。
掀開隔著的布簾,屋子里,陽光透過窗子撒入屋內,祖母石氏正坐在床上,背后墊著枕頭,頭上帶這個深色的抹額,上邊還有俆章叫不出的花紋,不過顯然祖母的眉宇間鎖著濃濃的愁緒,沒有焦距的游離目光透著幾分擔憂。
大伯母梁氏正坐在床邊,一只手里頭端著碗差不多已經見底了的粥,另一只手在祖母的背后輕輕順著。
見狀俆章松了口氣,洪氏正在小聲寬慰坐在椅子上的二伯母傅氏,妯娌倆手拉著手,傅氏的神色亦有些哀泣,眼睛有些紅腫,顯然是哭了許久。
俆章剛進屋便挨個打了聲招呼。
“祖母,大伯母,二伯母,阿娘。”
“章哥兒來了。”大伯母見到俆章,臉上不免露出一絲笑意,就連祖母石氏也松了口氣,忙招呼俆章說:“章哥兒快過來,給祖母看看。”
俆章順勢走到床邊座下,把手放入祖母粗糙的大手里,笑著喊:“祖母。”
“身上還疼嗎?”石氏的臉上滿是憂色,目光上下左右的打量著俆章,生怕身上少了塊肉。
俆章輕輕拍了拍石氏的手背,笑著說“祖母莫要擔心,孫兒身體壯實著呢,連牛都能打死,祖母您看!”
說著俆章還不忘抬頭挺胸,抬手曲臂,挽起袖子給祖母看他那隆起一丟丟的肱二頭肌。
俆章的到來總算是給沉悶的屋里帶來一絲活躍的生機,梁氏和母親都柔柔的笑了笑,祖母臉上的愁容也退去了不少。
“我家章哥兒長大了,懂事兒了,知道心疼祖母了。”石氏看著這個孫子,眼中已經泛起了淚花。
昨晚的事情她醒來的時候都聽幾個兒媳婦說了,得虧了這個小孫子,她要是真摔實了,哪里還能像現在這么安安生生的坐在這兒。
“可不是,”大伯母梁氏也笑著說:“昨兒個虧得有章哥兒在。”只是眼中還有幾分僥幸和后怕。
俆章笑了笑,沒接話,忽然想起來方才阿娘的話,可屋子里卻不見徐錦和徐繡。
便不禁問道:“大伯母,二姐和三姐呢?”
梁氏把碗放下,走到桌邊倒了碗水,端給石氏:“家里頭現在也沒事兒了,我讓她們去打點豬草回來,光憑你大哥四哥的話打的怕是不夠喂。”
徐家養了兩頭豬,平日里喂得就是糠皮兒混著豬草,不過大多都是豬草,糠皮兒不多,這個時代,家里頭吃糠咽菜的人都不少,糠皮兒雖說不貴,卻也不便宜,好在徐家的地不少,每年的產出也不少,家里的糠皮兒也用不著去外邊買,每年自家打出來的混些豬草也夠用了。
“四哥今兒個不用去學塾嗎?怎么有時間和大哥一塊兒下地?”
徐家家境殷實,村里前些年又辦了個學塾,十里八鄉但凡家里有點條件的,都把孩子送到學塾里頭跟著傅秀才讀書,不求考取功名,但求能讀會寫,識得些字,多些出路,也好過一輩子在地里刨食兒,靠著老天爺賞飯吃。
徐家孫輩的三個男孩兒都去過學塾,大哥徐彬在學塾學了一年多,可卻并沒有多少天賦,只啟了蒙,學了些百家姓和千字文,四書五經學的卻不明就里,倒是跟著傅秀才囫圇學了些史,之后便放棄了學業,準備今年過了秋收之后就去鎮上找個活計,存些銀錢,娶妻生子,成家立業。
四哥徐文比徐彬倒是強上一些,可也沒強多少,而且徐文的性子有些跳脫,受不了讀書的枯燥,坐不住,以前總是吵嚷著要去外邊闖蕩,不過年紀還小,性子也不夠沉穩,祖父和二伯都不放心,便把他拘在家里,一邊讀書習字一邊幫著家里做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