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厚熜帶著揶揄笑道:“梁先生此言有錯呀!”
梁儲明知道哪里錯,卻依舊只能硬著頭皮往上頂:“敢問大王,臣錯在何處?”
朱厚熜問道:“吾來為天子乎?為嗣君乎?”
“天子!”
“那梁先生何故,以泰陵冊封皇兄為儲君之例來勸說孤?”
“蓋因無此舊例,故而禮部擬大王在文華殿內受箋登極,也符合禮制!”
梁儲怎么可能會說這份儀注有誤,且事實上,百官皆以為此法甚好,并無任何錯漏之地。
奈何朱厚熜太過跳躍,死死咬緊牙關,不肯從東安門進紫禁城,在文華殿受箋登極。
“也算先生說的對,可是孤明明記得遺詔上寫:「大行皇帝遺詔曰:‘朕紹承祖宗丕業,十有七年,深惟有孤,先帝付托,惟在繼統得人,宗社先民有賴。
皇考孝宗敬皇帝親弟,興獻王長子,聰明仁孝,德器夙成,倫序當立,遵奉《祖訓》,‘兄終弟及’之文,告于宗廟,請于慈壽皇太后與內外文武群臣,合謀同詞,即日遣官迎取來京,嗣皇帝位。’」
梁先生給我解釋解釋,何謂嗣皇帝位?”
已經這么久了,朱厚熜的記憶自然也全部接收完成,對于原身的經歷過的事,都了然于胸,區區遺詔才不到一月,更是記憶猶新。
況且前身還曾有事沒事,拿著遺詔偷著樂,而今自然能夠一字不差記得。
“臣知曉大王之意,不過當需殿下清楚,此儀注已然經過有司下發,已成定局,如此拖延,對朝政而言,殊為不美,倘若殿下肆意,恐有動蕩之厄。”
得到袁宗皋指示,朱厚熜對于梁儲的逼迫,并沒有生氣,而是淡淡道:“此事我心中有數,還勞煩梁先生回去問楊閣老、慈壽太后,這遺詔是否有假。”
梁儲立馬接話:“這點臣可答復殿下,無假!”
“那好,同樣下發諸司,而遺詔已布告天下月余,為何先帝遺詔,卻不及如今朝廷公文?請梁先生告知!”
“這點臣無法答復,但是臣儲還是希望大王,能夠為江山社稷考慮一二,臣等遺臣,斷斷是不會陷害朝廷,伏望明鑒!”
事實上遺詔由楊廷和,按照慈壽皇太后意思起草,根本沒有經過內閣、六部等有司同意,而是直接下發,然后告知百官。
梁儲不好向朱厚熜解釋事情根本緣由,且里面牽扯的事情過多,非三言兩語可以道清。
朱厚熜點點頭和煦說道:“梁先生良苦用心,我已悉知,然遺詔以吾嗣皇帝位,非皇子也!是故孤不敢從命。
爾等先回,詢問楊先生及太后之意后,再來答復吾!”
“臣等告辭!”
梁儲也聽出來朱厚熜趕人的意思,他也便沒有再繼續扯皮下去,而是帶著群臣告辭。
一場勸諫,就這樣虎頭蛇尾的結束。
但朱厚熜并沒有就此寬心,因為馬上要遇到一個真正的大佬,他就是華蓋殿大學士——楊廷和。
……
梁儲離開行宮,一路火急火燎趕赴明朝鄭治中樞地點——文淵閣。
明朝自開國初期,各類大學士本身只有五品,所以辦公的地盤,就在左順門旁邊,文華殿下面,一個小小廊房里辦公。
后來內閣雖有加銜,權利也隨之加大,然京城卻各個署房已有部門辦公,遂終明一世,內閣大學士,也只是在一個逼仄的地方辦公。
還要和誥敕房、制敕房合居一個屋檐之下。
“厚齋公,如此行事匆匆,為何?”
內閣里面一位年紀六十歲左右,身穿纻絲大紅袍,頭戴烏紗冠,頗具威嚴的男子,感覺有人來,遂抬起頭疲憊的看了一眼來者。
見是梁儲到來,急忙放下狼毫,起身相迎。
這位男子,他就是當朝華蓋殿大學士——楊廷和。
“石齋公,仆實在無能為力,大王不從禮部所上儀注,如之奈何?”
“大王……”
梁儲看了一眼楊廷和,然后將今天晚上發生的所有事情,一一向楊廷和轉述一遍。
楊廷和聽后,怒發沖冠一拍桌案:“此事乃滿朝文武同詞,此時豈可更弦易張,導致國政糜爛,待予親自前去看看,是何緣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