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有定計的王瓊,心中一咬牙一跺腳,然后拱手答復朱厚熜:“臣以為,可!
本來這外官簡拔入玉堂,乃天子特賜,昔日解文毅(縉)為建文所簡拔入翰林,楊文貞(士奇)為太宗簡拔,皆是如此。
今圣人垂問老臣,實乃陛下重視朝臣之意,然而此事非臣下所能斷之,故恭請圣裁!”
朱厚熜面漏微笑,輕輕頷首,又轉問梁儲:“梁先生以為可否?”
梁儲捻捻胡須,知道避無可避,隨后不疾不徐回答:“此事臣不敢茍同,翰林院乃清流之地,國朝清流首重翰林、次重科道、再次部曹,昔日解文毅、楊文貞之事,乃國朝初創,故而有之。
今祖宗成法已成定例,若貿然行之,恐殊為不美,是故臣請陛下從入王吏部此前所議,可授長史袁宗皋為江西提刑按察使司按察使,足以彰顯勝圣人厚賞之恩。”
作為清流出身,成化戊戌科(十四年)會元,殿試二甲第一名,隨后以庶吉士,歷經幾十年著史、著書的清流。
實在看不上,如王府長史這等此生無存進的外地官。
別說梁儲看不起,就算是每科吊車尾,同進士出身的進士,也對王府長史一職避之不及。
如今因為皇帝驟然富貴,袁宗皋能從五品一躍三品封疆大吏,已經是天恩,如何敢侵染玉堂清貴之地?
再而言之,袁宗皋在京城,絕對屬于禍患。
哪怕此輩是圣人門徒,學的也是孔孟之道,更兼職還是同進士出身。
看似與文官一體。
可實際上,文官百分之九十人,乃至一百都不會喜歡袁宗皋!
此非因為其出身問題。
乃是因為袁宗皋曾為皇帝老師。
這對眾人而言,則絕對是個晉升攔路虎。
若無袁宗皋,皇帝需要咨詢大事,則必然需要垂問朝中重臣,如此一來大家都有機會與皇帝靠近,拉攏關系。
可若有了袁宗皋,陛下事事請教袁宗皋,也就并沒有在座之人的事。
這些擔憂并不是無中生有,乃是因為袁宗皋乃皇帝潛邸之師,勢必信其比信朝臣更多,故而每逢垂問,不會越過袁宗皋而再垂詢朝臣。
因此,袁宗皋必然無人喜歡。
且袁宗皋到底秉性如何,大家也不甚清楚。
若非此次皇帝從藩府入京,則袁宗皋此人,朝廷百官能認識者,或聞其名者,絕對不會有太多人。
因為舊識,便很容易變成佞幸。
文人成為幸臣,而且作惡多端者,歷代數不勝數,眾人不能不引以為戒!
如此一來,不管從任何方面,則除皇帝與興王藩府舊人以外,無一人想要袁宗皋,繼續待在京城。
更別談,進入翰林院這般清貴之地。
是故梁儲首先就站出拒絕。
但話說到一半,其話鋒一轉:“然誠如王部堂所言,此事皆由圣裁!”
梁儲一番話,即符合梁儲身份,也符合梁儲習慣,故而朱厚熜倒是沒有太大以外。
明代內閣大學士,其本質無權決定朝政,蓋其非宰相,無法開府治事,設立僚屬,只有票擬一種能力。
但也并非以為真的毫無權利,不過其權利歸類一言則是“獻替可否,奉陳規誨,點檢題奏,票擬批答。”十六個字而已。
便是指,為皇帝參贊某些事情可否行之,規勸天子,校檢、差發、查核奏本,票擬奏本意見,上批答復呈遞天子決定。
從而也就意味著,只要皇帝不答應,則內閣大學士只能淪落到吃干飯。
且這個職位極為頭痛,動輒可能為皇帝頂缸。
但卻因為一個好處,那就是可以與皇帝親近,有密揭特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