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彼時眾貢士皆專心致志答寫策論,但并不能就此一概而論,無人在廷試之時走神。
比如陸釴,其在科考之時,因在思索如何破股之際,悄悄四處瞟了一眼,正好見到朱厚熜站在楊維聰身后,且臉上帶著一絲笑容,因此陸釴斷定,楊維聰此次策論,肯定有所打動皇帝。
“哦?”
楊維聰一驚,隨后展顏解釋:“此乃圣人愛士敬才耳!想來是圣人覺得尚可而已,舉之兄休要如此!”
皇帝在見自己策論展顏一事,楊維聰心中雖然暗自竊喜,但并未就此倨傲。
即將踏入官場,書生倨傲萬不可帶入其中,不然絕對難以生存,這點自小聰慧的楊維聰心知肚明,同樣也不屑于在此事聲張。
若是傳揚出去,豈非說此次殿試天子舞弊,內定廷試排名?
若真被有心人傳揚,無論天子、楊維聰都并非善事,還可能給自己引來意想不到之災。
但對方如此懇求,日后又是相必也是同僚,故而楊維聰也不好太過拒絕。
且商談學術之事,也有益于日后成長,故而楊維聰再道:“既然舉之兄如此說,維聰固所愿也,不敢辭耳!
不過眼下宮中并非說話之地,我每先回客棧,然后為今日廷試慶祝一番何如?”
宮中大內,肯定不是說話之地,且明日會批改貢士策論題卷,若在此時泄題,必然會引起有心人攻訐。
誠然考完廷試并不意味著,已經是官員,然顏推之《顏氏家訓·序致》有謂:「夫圣賢之書,教人誠孝、慎言、檢跡、立身、揚名,亦已備矣。」
慎言、篤行、三思、明辨等等,皆為士大夫必被技能,慎言少招口業,篤行少闖禍事,三思知曉利弊,明辨懂得是非。
若連最簡單慎言都難以做到,日后成就必然不高,且極有可能禍從口出,因此遭遇罹難。
楊維聰懂,陸釴又何嘗不懂?
遂頷首答復:“達甫所言極是,此地非說話之處,我們且回客棧,擺上酒菜,邊吃邊說!”
就在二人攜手而走之時,后邊又跟來幾人,叫止二人:“舉之、達甫等等我每!”
二人轉頭一看,原來是張治、費懋中、廖道南等人。
眾人自去歲中會試之后,因殿試一直耽擱,故而便全部留在京城,一年下來眾人也就變得熟絡起來,雖然談不上感情多好,起碼也算相識。
張治字文邦,湖廣茶陵人,治《易經》,今年三十余歲,也是科場老人,去歲一舉成為會元之后,總算揚眉吐氣。
其身高五尺四寸,面闊高額,隆鼻劍眉,英姿勃發,器宇軒昂,今日見其臉上顯得意氣風發,也不知是因為廷試答得好,還有另有他故。
廖道南字鳴吾,取自程顥對弟子楊時南歸之時,所言“吾道南矣”之意,湖廣蒲圻人,治《詩經》,會試第二名,面容清瘦,白且無須,唯有下頜兩縷山羊胡,顯得甚為滑稽,不過全身彌漫書香之氣,足可見之乃飽讀詩書之輩。
費懋中字民受,江西鉛山人,前內閣大學士費宏之侄,前翰林院編撰費寀之子,三十余歲面有長髯,氣度恢廓。
楊維聰、陸釴一見幾人到來,當即轉身拱手而迎:“文邦兄、鳴吾兄、民受兄!”
廖道南、張治、費懋中同樣還禮,然后揶揄笑問:“廷試已畢,二位如此行色匆匆,可是準備前往清漪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