蓋廷試完畢之后,基本上無數年的努力已然兌現,只要不出太大意外,進士則是必然之事,踏入仕途也是朝夕之間。
為了犒勞這些年自己辛苦,喝喝花酒,或者去個逍遙場所發泄一番,也理所當然。
往年貢士常有人如此做,大家已然習以為常。
如果不是朱厚熜雷厲風行,動輒各種嚴令、各種禁規,指不定陸釴、楊維聰還真會找個青樓喝花酒,而不是回到客棧二人對酌。
不過二人恪守成規,不代表所有貢士皆是如此,眼前不少人,便打算前去瀟灑一番,故而廖道南、張治、費懋中先前之問。
當三人再次發問,陸釴首先便拱手答復:“此前廷試之時,我見圣人站在達甫身后,臉上微有笑意。
故而想請教一番,今日達甫策論為何,也好相互印證,因此我們準備回客棧,一邊喝酒,一邊暢聊,也一解數年心酸!”
張治聽后眼中閃過一絲不愉之色,但很快就被其掩飾過去。
張治正德十五年會試會元,按照常例而言,基本上便等于是此科狀元。
不過今科廷試有些棘手,其策論并不算太過滿意,又是彌封批改,故而心中早有預測,應該無緣三鼎甲。
既然自己無緣三鼎甲,那必然是由其他人成為狀元、榜眼、探花,這點張治也心知肚明。
不過他心中有些推測,能夠三鼎甲者,無非會試之時第二名廖道南、第三名四川嘉定人彭汝寔、第四名湖廣蘄水人周瑯、福建閩人周朝俛,這些會試五經魁罷了。
蓋此五人文章老辣,且學識淵博,在會試之時,一舉力壓千余人成為前五,因此如果這幾人奪得三鼎甲,張治不會有任何意外,特別是身旁的廖道南,一紙錦繡文章,一筆簪花小楷,連張治自己都有些自愧不如。
可今日聽到皇帝,看了楊維聰試卷之后,臉上有笑意展出,這讓張治怎么也無法接受。
在其看來,楊維聰一個文風凋敝河北士子,能夠考中殿試,依然承天之幸事,如何有資格得皇帝滿意?
若是楊維聰中三鼎甲,如此豈非表明,南人不如北人?
明朝南北分裂極為嚴重,張治一個南方士子,又是湖廣茶陵這種文風盛地,還考中會試頭名,本該繼承李東陽之后,本朝第二個茶陵人登科三鼎甲,只是因為發揮不善,故而無緣。
可他依舊是會元,依舊看不起粗魯北人。
是故如果楊維聰得到皇帝贊同,其心中不滿之意可想而知。
沒有當即發作,已然是因多年沉淀,早已不復年輕沖動。
且身旁兩位比自己還年輕之人,都沒有任何表情透露臉上,自己則更需要保持涵養。
是故張治調整心情之后,與廖道南、費懋中一同拱手笑道:“如此恭喜達甫,狀元有望呀!”
二人雖是臉上充滿真誠笑意,然楊維聰卻聽到里面潛藏著一絲別意,因此立即搖頭回答:“三位兄臺休要這般打趣維聰,在下能夠高中進士,已然屬于得圣人宏福庇佑,豈敢妄談狀元?
連遠勝小可之才的你們,都不敢自稱本科狀元已是囊中之物,我又安敢望此?
圣人之所以在我身后展顏,恐怕只是第一次巡視科考,故而感覺甚是有趣罷了,豈能說在下狀元有望?如此豈非是陛下舞弊,內定科名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