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澄對今日張璁群臣還未發聲,他一介觀政進士就上跳下躥早有不滿,不過一直沒有找到攻擊點。
可沒想到張璁居然好死不死,將攻擊點送上,毛澄哪里愿意放過這等機會?
此事說嚴重點,枉顧祖宗法度,哪怕是剝奪功名也未有不可。說輕點,那也是阿諛主上,從此清名不在。
免得毛澄的發難,張璁并沒有在意,祖宗成法再大,能大的過皇帝不成?
只要皇帝對于自己請求賜名之舉,感到滿意,誰敢拿他治罪?
這點不僅張璁知曉,群臣同樣知曉,這也是為何群臣有些恥笑張璁原因之一。
但唯一就是朱厚熜不太了解,本著和稀泥想法,說道:“你名已用數十年,無須如此麻煩!”
張璁也不知朱厚熜何意,但不可能死求白咧,讓皇帝賜名,只好拱手拜退。
見事情告一段落之后,朱厚熜呷哺一口茶水,清清嗓門之后說道:“既然新政暫時無法推行,那么那些放還的宮人也不可不顧。
可命宮人在地方當差,比如修河渠、修路、修墻等事,由官府出錢而聘,如此諸位以為如何?”
朱厚熜話音一落,嚴嵩急忙搶答:“圣人愛民之心,臣等慚愧之至,陛下此舉甚佳,臣以為當行之!”
“那有司下去便準備法令,如果戶部無錢,朕可在內帑調用,萬毋使新政惡化!”
朱厚熜把話都說到這份上,即使群臣再有話說,也無法多加一言,遂異口同聲:“陛下圣明!”
“嗯!”朱厚熜微微頷首,隨后扣扣后腦勺問道:“諸位皆是兩榜進士出身,對于經史子集皆多有涉獵,朕有一問,煩請諸卿賜教!”
“圣人只管問來,臣等必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群臣雖不知朱厚熜何意,然皇帝有疑問,作為食皇明俸祿臣子,則有義務回答皇帝一切問題。
“何謂孝?”
朱厚熜這一問,群臣更是一臉茫然。
倒不是問題回答不了,而是朱厚熜沒頭沒腦的發問,讓群臣不知如何回答。
蓋“孝”字范圍太廣,而皇帝所問又無范圍,對于習慣性所命題作文的百官而言,感覺有些另類。
但滿朝兩榜進士,從千軍萬馬殺出,想要回答,實在太過簡單,于是毛澄首先回答:“《禮·祭統》有云:「孝者,畜也。順于道,不逆于倫之謂畜。」”
毛澄之意乃是,孝即順,不逆人倫則謂之“孝”。
回答雖然沒有太多新意,但是中規中矩,將問題回答清楚。
楊廷和在毛澄之后,則回答:“賈誼《新書·道術》曰:「子愛利親謂之孝,反孝為孽。」
朱厚熜好像對著兩個回答并不滿意,在二人回答之后,繼續看著眾人。
張璁靈機一動,便起身拱手奏言:“《史記·夏本紀》曰:「薄衣食,致孝于鬼神。」”
群臣聽后眉頭緊鎖,因張璁所答已經走出范圍之內,根本不是在答皇帝問孝何意,而是回答孝字之意。
不過皇帝只問“孝”為何,并沒有規定如何回答,張璁所答因此也不算太過離譜。
可是群臣總覺得張璁沒安什么好心,特別是楊廷和,隱隱約約感覺有些不對勁,剛想岔開話題,卻被朱厚熜搶先一步:“何意?”
“禹敬鬼神,尚祭祀之禮,乃孝也!”
“如今也需要祭祀鬼神?”
“非也!世代不同,故而不可一言蔽之!是故《中庸》曰:「吾說夏禮,杞不足徵也。吾學殷禮,有宋存焉。吾學周禮,今用之。吾從周。」
今時代更易,祭祀者,乃祖宗、社稷、天地、山川耳,非鬼神……而非古之鬼神。”
張璁面對皇帝的追問,不見絲毫慌張,而是心中默默打好腹稿之后,拱手一一奏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