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誠然《中庸》有謂禮儀非天子不可議,然中庸亦云:「雖有其位,茍無其德,不敢作禮樂焉;雖有其德,茍無其位,亦不敢作禮樂焉。」伏望陛下明鑒!”
“大膽!”
“放肆!”
“住口!”
科、道言官,以及侍候在朱厚熜身邊的韓雍,當即高聲呵斥楊廷和。
蓋楊廷和所引之言意為,天子若是德不配位,不可作禮,若是不在天子之位,但有圣人之德,還是不可議禮。
雖然此言出自《中庸》,但在此刻依然有著譏諷君父之嫌。
一身呵斥之后,言官除了是楊廷和同黨,其余的都當場走出位置伏拜:“楊廷和今日一再有失儀禮,又諷刺君父,臣等請圣人嚴懲!”
朱厚熜卻好似并不在意,笑著說道:“朕躬德薄,元輔所言不錯,你每休要如此苛責。
吾嘗聞不到‘良藥苦口利于病,忠言逆耳利于行!’我朝善待士大夫,安可因言治罪?”
毛澄等人立即走出位置伏拜:“圣人圣明千里!”
朱厚熜沒有信眾人口頭禪,而是笑著問道:“元輔言朕無德行,我深以為然,只是敢問天子之德為何?”
這下子輪到楊廷和愣在當場,不是他不知道答案,而是他根本無法回答,只要回答,必然打臉。
“臣楊廷和竊以為,天下之德,莫過于孝!《孝經·圣治章》有載:「曾子曰:‘敢問圣人之德無以加于孝乎?’
子曰:‘天地之性,人為貴。人之行,莫大于孝。孝莫大于嚴父;嚴父莫大于配天。
……夫圣人之德,又何以加于孝乎?故親生之膝下,以養父母日嚴……故能成其德教,而行其政令。’」”
在楊廷和心中盤算如何回答之時,夏言立馬搶先回答。
到如今朱厚熜用意不僅楊廷和已然猜到,夏言、嚴嵩、張璁等人,同樣已經猜到,這也是為何夏言急于搶言的緣故。
如今皇帝已經登基一月有余,朝政也處理的有條不紊,一切事物也慢慢拉回正確軌道。
當朝政回到正確軌道,一切欣欣向榮,起復的官員,也在陸陸續續往北京趕,大概還有二三十天時間,因該就能到崗,補充當初罷免的空位。
新任官員熟悉崗位之時,也就是這場戰爭的落幕時刻,同時也是楊廷和去位之時。
皇帝自從“小禮議”之后,朝堂平靜如水,已經很長時間,沒有再起波瀾。
然身處朝堂漩渦的群臣,沒有一人覺得事情便如此作罷。
皇帝與楊廷和不合,乃是眾所周知之事。
所謂一山不容二虎。
又何況一個“權臣”和幼年天子?
如今經過月余群臣同心,本來頹廢的朝廷,正慢慢往中興而行,皇帝也是時候能騰出手來,解決掉楊廷和這個“權臣”。
綜合今日之舉,那么皇帝之意顯而易見,那就是開始清算正德黨。
但皇帝不可能掀桌子,做不教而誅之事。
可是楊廷和將自己經營的如鐵通一般,自入仕以來,奉公守法,清廉無私,想要雞蛋里挑骨頭,言官彈劾都未必能行。